星期二上午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带着点慵懒的余韵,终于拖拖拉拉地在实验高中教学楼里响完最后一声。十五班教室里顿时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喧嚣的波纹一圈圈漾开。夏语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那支快被磨秃了漆的签字笔,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外操场上空被秋风揉碎的云絮。
“夏语!吴辉强!王龙!黄华!袁国营!” 班主任王文雄那辨识度极高的浑厚嗓门,突兀地穿透了课间的嘈杂,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教室中央,“办公室!现在!”
几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过来,带着询问和好奇。夏语手指一顿,笔“啪嗒”一声掉在摊开的习题册上。他抬起头,正对上同桌吴辉强同样带着点茫然又警惕的小眼睛。隔着两排座位,体育委员王龙也闻声转头,浓眉习惯性地拧着,似乎在掂量老班这召唤的分量。角落里的黄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作不疾不徐,而坐在夏语斜前方的袁国营则已经干脆利落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瞬间在课桌间投下一小片阴影。
五个身影带着点莫名的忐忑,鱼贯穿过喧闹的走廊,推开教师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阳光从西面的窗户斜斜切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王文雄老师脸上那层压不住的、如同秋日晴空般爽朗的笑意。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开着一张纸,上面盖着个醒目的红章。
“都来了?好事儿!” 王老师开门见山,手指在那红章上重重一点,声音里带着点兴奋的鼓点,“校篮球队的董教练,点名道姓看上你们几个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真的?!” 吴辉强第一个憋不住,短促地惊叫出声,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两颗骤然被点亮的玻璃珠子。
夏语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脚底板直冲上头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疼,才确认这不是幻听。校队!董教练!那个带出过省里名次、眼神像鹰隼般锐利的老教练!
王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肌肉线条瞬间绷紧又放松,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开一个近乎僵硬的弧度,最终定格成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傻笑。黄华镜片后的眼睛飞快地闪烁了几下,平日里那份波澜不惊的沉静被瞬间点燃,亮得惊人。袁国营则用力抿了抿厚实的嘴唇,宽阔的肩膀似乎又往上挺了挺,像一座骤然被注入了力量的小山丘。
“看把你们乐的!” 王文雄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五张瞬间被狂喜点燃的年轻面孔,手指在那张盖着红章的通知上敲了敲,“下午放学,四点整,准时到综合楼一楼体育部报到,找董教练!一个都不准迟到,听见没?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选拔!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是!王老师!” 五道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几乎要冲破屋顶的激动。
从办公室到教室这短短几十米走廊,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步都带着按捺不住的轻快和燥热。吴辉强几乎是挂在夏语肩膀上,压低了声音,兴奋得唾沫星子乱飞:“老夏!听见没!校队!董大魔头点名啊!咱们兄弟几个要起飞了!” 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崭新的校队队服在球场上大杀四方。
王龙咧着嘴,用力拍着袁国营结实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老袁,下午篮板看你的了!把他们全给摘下来!”
黄华虽然没说话,但脚步明显比平时快了许多,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显然已经在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各种配合战术。袁国营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但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却反复地握紧又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夏语走在他们中间,秋日清朗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篮球皮革、塑胶场地和汗水混合的、令人心潮澎湃的味道。那是一种被认可、被期待的滚烫滋味,在胸腔里激荡、回响。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呼啸。
时间在少年们焦灼的期待中,被拉得又细又长。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简直成了冲锋的号角。
综合楼一楼,体育部的门虚掩着。夏语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旧皮革、汗水挥发后特有的微酸气味、以及消毒水味道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高处几扇狭小的气窗透进几缕斜阳,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就在体育部靠墙的长条木椅上,赫然坐着几张熟悉又刺眼的面孔——高一(16)班的几个体育生。领头的那个,正是上次年级赛里和夏语在篮下硬碰硬、最后被王龙一记大帽扇飞了的赵磊。他正抱着手臂,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带着点挑衅意味的懒散笑容。他旁边的几个,也都不怀好意地抬眼望过来,眼神像带着倒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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