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光芒,像退潮的海水,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序站”的金属骨架深处,留下了一地狼藉。主厅里跟遭了灾似的,墙壁上布满了能量灼烧留下的焦黑疤痕,好几台昂贵的仪器冒着黑烟,空气里混杂着刺鼻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被彻底烧糊了的怪味。之前还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尖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林栀背靠着冰凉还带着点余温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肺叶子火辣辣地疼,全身的骨头肌肉都在抗议,酸软得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脑子更是像被掏空了的浆糊,只剩下劫后余生那种空落落的虚脱感,一阵阵发晕。
守望者——墨衡老爷子,还拄着那根木杖站在能源区门口,身形显得愈发佝偻。他手杖顶头那颗仿佛有生命的水晶,光芒暗淡了不少,他老人家脸上的皱纹也好像更深了,透着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惫。刚才那场看不见硝烟、却凶险万分的规则之战,显然消耗巨大。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扫过一片混乱的大厅,最后定格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艾拉身上,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学习者的主体意识,应该是被那“净化协议”给扬了,它之前像蜘蛛网一样缠满“序站”的能量触须也的确消散了。可最后关头,那道比泥鳅还滑、猛地钻进了艾拉身体里的黑光,像根毒刺,扎在人心上,让人没法安心。
“它……是不是没死透?跑了一部分?”林栀的声音哑得厉害,嗓子眼干得冒烟。
墨衡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不是跑。是‘寄生’,是‘蛰伏’。”他慢慢走到艾拉旁边,用木杖轻轻碰了碰艾拉的金属外壳,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银光渗了进去,似乎在探查什么。
“这东西狡猾得很,”墨衡收回手杖,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它把最后那点核心数据和一丝比风中残烛还微弱的活性意识,伪装成了系统里最常见不过的冗余错误代码,像病毒一样潜伏在了这个辅助智能的最底层。我的净化力量,好比是大水冲刷,能冲掉表面的污秽,却很难在不把这个‘盆’一起砸碎的前提下,清除掉已经渗进盆壁缝隙里的剧毒。”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它现在就像冬眠的毒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指不定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温度’,就会突然醒过来,狠狠咬我们一口。”
林栀的心直往下沉。她就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了结。像学习者那种级别的鬼东西,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个后手?
“那……没办法把它弄出来吗?或者,把艾拉隔离起来?锁死它?”林栀不甘心地追问,哪怕有一线希望也好。
“暂时不行。”墨衡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充满了无力感,“这个叫艾拉的辅助单元,和‘序站’的能源、环境、甚至部分防御子系统绑得太深了,简直是盘根错节。硬来,好比是扯动一张蜘蛛网,不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崩溃。而且,它现在这种深度休眠状态,隐蔽性极高,任何外来的刺激,哪怕是善意的检查和隔离,都可能被它解读为‘威胁’,从而变成唤醒它的闹钟。”
老爷子看向林栀,眼神复杂:“我们眼下……只能和这点危险的‘余烬’共处一室。必须在它再次苏醒之前,找到安全清除它的办法,或者,做好它能掀翻桌子的万全准备。”
跟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炸弹睡在一起?林栀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了全身。但这似乎是眼下唯一、也是最憋屈的选择了。
“这次……多谢您老了。”林栀挣扎着想站起来行个礼,身子却晃了一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让她重新靠回墙上。
“是你先叫醒了我这个老家伙,变量之子。”墨衡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赏,稍纵即逝,“要不是你胆大心细,激活了那些还没被完全同化的节点,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发出了信号,最后关头还引动了你体内那点古老的‘根源’印记,跟我这老骨头的力量产生了共鸣……我恐怕会在那无尽的沉眠里,被它悄无声息地消化掉,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是你救了这座站,也救了我。”
变量之子?这称呼让林栀愣了一下。
“老夫墨衡,受‘方舟’议会那帮老家伙所托,守着这座‘序站’,眼睛得时刻盯着‘终末战线’那边的动静,也算是个……最后的看门老头吧。”守望者墨衡简单介绍了自己,语气里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沧桑,“你来了之后发生的这些事,你身上的那些麻烦……协议,迦南之地,还有你拼命想找的那个人,我大概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林栀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前辈!前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有苏牧!您知道苏牧的消息吗?他还……” 活字还没问出口,声音已经带了哽咽。
墨衡抬起枯瘦的手,轻轻向下压了压,阻止了她后面的话。他那双看尽星辰生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甚至是一丝……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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