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点,带着点城市夜晚特有的灰尘味儿,啪嗒啪嗒地打在脸上。林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雨不大,但密得很,没一会儿头发梢就开始往下滴水了。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油亮,映着路边店铺那些花花绿绿的霓虹招牌,光晕扭曲着,像一个个浮在水面上的肥皂泡。
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从街角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奶茶店里推门出来。叮咚一声清脆的门铃响,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格外清晰。那身影看到站在雨里的苏牧和林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收起伞,小跑着过来,雨水打湿了她额前几缕碎发也浑不在意。
“苏牧学长?林栀?真是你们啊!”声音清脆,带着点娇嗔,是江媛。“这么大雨,你俩在这儿傻站着干嘛呢?快进来避避雨!”她很自然地把伞往苏牧那边偏了偏,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在林栀身上要长那么一丁点。
林栀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攥了一下,然后缓缓沉下去。雨水好像变得更冷了。
江媛。现实世界里那个家境优渥、举止得体、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优越感,并且曾试图通过家族关系接近苏牧的女生。她出现在这里,在这个由冰冷协议搞出来的“现实滤境”里,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用亲情来考验她,而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她和苏牧之间的关系,更狠的是,瞄准了她自己心底深处,那些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去细想的、细微的不安和芥蒂。协议这玩意儿,攻击起人的软肋来,真是又准又毒。
苏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侧身就挡在了林栀前面半步的位置,动作快得像本能。一股无形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开,像一把看不见的伞,把那些冰冷的雨丝稳稳地隔在了外面。他没接江媛的话,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栀身上。
江媛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几秒,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甚至更甜了几分。她往前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要挨到苏牧,语气里的关切浓得化不开:“哎呀,下着雨呢,别淋坏了。学长,林栀身体不是刚好吗?这才从医院出来,可不能再着凉了。前面有家咖啡馆环境不错,我们进去坐坐,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吧?”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关心也到位,还特意点出了林栀“刚从医院出来”这个滤境强加的虚弱设定,听起来合情合理,让人难以拒绝。
林栀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意识深处那团幽蓝的数据核心,像个冷酷的监视器,正在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她此刻每一点情绪波动——看到江媛时那一瞬间的心沉,以及苏牧毫不犹豫靠过来时,心底那丝悄悄冒头的暖意和安定。协议在分析,在评估,像做实验一样观察着她的反应。
不能乱。她对自己说。绝对不能跟着协议的剧本走。
“谢谢,不用了。”林栀开口,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疏离感,“我们正要回去。”她没去看江媛那双努力表现出真诚的眼睛,而是微微抬头,看向苏牧。两人目光一碰,什么都明白了——必须立刻离开这条见鬼的街道,找到这个第二阶段滤境的破绽或者出口。
“回去?回医院吗?”江媛微微睁大了眼睛,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和担忧,“林栀,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真的没事了吗?要不……”她顿了顿,目光在苏牧和林栀之间转了转,带着点善解人意的体贴,“让苏牧学长先送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也行。”这话听着是体贴,却微妙地把苏牧和林栀绑在一起,把她自己放在了需要被照顾的、有点可怜的位置上,一种以退为进的小手段。
苏牧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低头对林栀说,声音压得很低:“走。”他伸手揽住林栀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她就要从江媛身边绕过去。
“学长!”江媛却像是被这个无视的动作刺伤了,快走两步,又挡在了他们面前,脸上那点委屈和倔强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就这么……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她咬着下嘴唇,眼睛里有水光闪动,直直地望着苏牧,“我知道,之前我父亲那边提出的合作方案,可能让你觉得有点……目的不纯。但那真的只是商业上的事情,和我个人……没有一点关系。”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把现实世界里她家试图通过商业合作拉近与苏牧关系的事情也融了进来,让这个“江媛”的形象更加丰满,也更具有杀伤力。她看着苏牧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让人不忍拒绝的期待。
雨水顺着伞沿连成线滴落,在脚边的积水里砸开一圈圈涟漪。街道上那些模糊的行人身影来来往往,对他们这边的微妙对峙视若无睹,就像舞台剧里尽职尽责的背景板。这条湿冷的雨巷,此刻就是一个精心搭建的刑讯室,而江媛,就是协议选定的、最了解如何刺痛她的行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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