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太熟悉了,带着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还有家里厨房永远飘着的、淡淡的饭菜香。母亲提着那个有点旧了的碎花保温桶,脚步轻快地走近,鞋底敲击在医院光洁地板上的声音,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林栀的心尖上。
多少个夜晚,她被高塔里的死寂和无形压力折磨得无法入睡时,就是靠着回忆这个笑容才勉强撑过来的。鼻子一酸,视线立刻就模糊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妈……”她几乎是呜咽着吐出这个字,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想要去抓住那近在咫尺的温暖。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母亲毛衣袖口的瞬间,一股凉意,不是从皮肤传来,而是直接从她胸口贴着的心钥徽章钻进了脑子,像大冬天被人拍了一记冰毛巾,激得她浑身一颤!几乎同时,她意识深处那团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幽蓝数据,也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不带任何感情,冷眼旁观,像个尽职尽责的记录仪。
假的!
这个念头像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她被情感冲昏的头脑里。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手脚都有些发凉。她看着眼前的母亲,笑容还是那么慈祥,眼角的皱纹都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可在这份完美的表象底下,林栀却敏锐地嗅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空”。就像橱窗里精致无比的模特,再像真人,也缺了那股活气儿。
苏牧的手适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像块压舱石,让她晃动的身形稳了下来。他没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像鹰一样扫过门口的“母亲”,又落回林栀脸上,里面的警告和担忧明明白白。
“栀栀,怎么了?是不是头还晕?”母亲关切地俯下身,伸出手,那手指温暖,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连指关节那点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朝着她的额头探来。
林栀脖子有些僵硬,几乎是本能地,微微偏头躲开了。
那只温暖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母亲脸上的笑容像是卡顿的视频画面,极其短暂地凝固了一下,眼底深处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非人的光点飞速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这孩子……”母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太自然的停顿,像是老式收音机调台时刺啦的杂音,但马上就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宠溺的责怪,“是不是做噩梦吓着了?别怕啊,妈在这儿呢。”
噩梦?林栀心里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是啊,噩梦,一个由冰冷程序精心编织的、专门戳她心窝子的噩梦!
她用力吸了口气,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冲进鼻腔,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她把那股想哭的冲动死死压回去,目光重新变得清亮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到骨头里却又陌生得让人心寒的“母亲”,她慢慢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醒,有点没缓过神。”
她没有立刻撕破脸,也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抗拒。她心里门儿清,这什么“现实滤境”,这突然冒出来的“妈”,都是协议搞出来的测试项目。目的是啥?校准她的情感锚点?看看她在最渴望的温情面前会不会迷失?
协议在观察她,分析她的一举一动。那好啊,她也可以将计就计,趁机摸摸这个“滤境”的底细,看看这鬼东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妈,我有点饿了。”林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勉强挤出一个有点虚弱的笑。
“哎!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母亲立刻眉开眼笑,好像刚才那点不自然从未发生过。她利索地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鲜香的玉米排骨汤的味道飘了出来,正是林栀最爱喝、也是她妈妈最拿手的那种味道。
她盛了一小碗,小心地用勺子舀起,还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林栀嘴边。
汤香扑鼻,林栀低头喝了一小口,心里却是一沉。味道……竟然也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一样!连汤里那一点点她妈总说“提鲜”但偶尔会手抖放多了的白胡椒粉的辛辣感,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这协议的模拟能力,简直细思极恐!它不光能弄出个一模一样的壳子,连这种极其个人化、藏在记忆角落里的味觉细节都能抓出来?
林栀默默地喝着汤,脑子转得飞快。她一边配合着“母亲”的嘘寒问暖,享受着这短暂却虚假的温暖,一边在心里拼命默念苏牧教她的守心法门,稳住心神。同时,她分出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精神力,悄悄缠在胸口的心钥徽章上,像只谨慎的蜗牛,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周围这个“世界”的规则底子。
她“看”到了。这间病房,窗外的城市,还有眼前这个无微不至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实体,而是由无数条细密到极点的、不断流动的幽蓝色数据流编织出来的!这些数据流按照某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算法在运行,实时捕捉着她和苏牧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可能连他们细微的情绪波动都不放过,然后飞快地调整这个“世界”的细节,努力让它看起来天衣无缝,符合他们对“现实”的所有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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