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圈从沙盒边缘泛起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七彩涟漪,就像一块小石头丢进了苏牧那潭早就死气沉沉的心湖里。咕咚一声,沉下去了,可那漾开的一圈圈波纹,却在他心里晃悠了好久都没散。希望这东西,以前觉得虚得很,抓不着摸不到,现在好像突然有了个影儿,尽管这影儿还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但总归是有了个盼头——沙和里头,肯定在起着什么他们压根没预料到的变化。
他这下算是跟中央那幅大星图杠上了,一天里恨不得有七八个钟头是杵在那儿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生怕错过上面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塔,上次那信息外溢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哪怕得到的回答永远是那句冷冰冰的“信息结构无法解析,性质判定为高度无序”,他也不死心。后来他甚至开始试着调动自己那半生不熟的能量感知本事,想去“碰一碰”那片被隔离得严严实实的区域,结果当然是屁都感觉不到,白费力气。可这举动本身,说明他心里那根弦儿已经绷起来了——不能再这么干等着,得做点什么,得往里探一探。
他学东西也更拼命了。那些讲宇宙是咋回事、信息是个啥东西、意识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天书一样的理论,他也硬着头皮往里啃。陆辰言留下的那几页鬼画符似的“逆熵协议”,成了他的重点攻关对象。他琢磨着,想钻进那个天才的脑袋瓜里,看看他到底是咋从一堆冰冷的公式里,瞅出能跟“归寂”这种终极虚无掰手腕子的可能性的。
这过程别提多折磨人了,常常是看得他头晕眼花,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把那些符号全从脑子里抠出去。可每当他觉得自个儿快不行了,想撂挑子的时候,只要扭头看看医疗舱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林栀,或者瞥一眼水晶里封着的那个虚影,再想想沙盒里头生死不明的“他们”,这口气就又能吊上来。她们,成了他咬牙撑下去的唯一念想。
日子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往前挪。外头宇宙倒是好消息多了点,好些以前被“归寂”折腾得死气沉沉的星球,慢慢又冒出了点绿意,有了点活气儿,虽然看着还是弱不禁风,指不定一阵风就吹没了。守夜人那帮家伙,依旧屁声没有,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里里外外,好像都陷入了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平静。
直到那天。
苏牧正猫在塔里一个安静角落,对着空气比划,尝试着构建“逆熵协议”里头描述的一个微观能量模型,那玩意儿复杂得让人想骂娘。就在他全神贯注的当口,整个塔里的光线,极其轻微地、要不是他感知比常人敏锐点儿几乎就发觉不了地……暗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
不是那种电压不稳的闪烁,也不是警报灯乱闪。那感觉,特别怪,就好像……整个塔,或者说他待的这片空间,冷不丁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浑身汗毛唰一下就立起来了,手里的能量模型瞬间溃散。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心提到了嗓子眼。
“塔!刚才怎么回事?”他声音都有点变调。
“未检测到外部能量入侵迹象。内部所有系统运行参数……均处于正常阈值范围内。”电子音响起,依旧是那副死样子,但苏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总觉得那平铺直叙的调调里,好像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卡顿”?或者说……“不确定”?
“再查一遍!所有角落!能量流、信息流、维度稳定性,全给我过一遍!”苏牧几乎是吼出来的。
“……正在进行深度扫描……请稍候……”这一次,电子音回应之前,明显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才接上话,“……二次确认完毕。所有核心系统……未发现异常波动。”
这短暂的延迟,像根针一样扎在苏牧心上。塔这玩意儿,向来精准得像原子钟,这种迟疑绝对不正常!他几个大步冲到中央星图前,眼睛像钩子一样,死死钉在代表“摇篮”沙盒的那块区域上。
那地方看着还是老样子,光点流转,稳定得让人心烦。
可就在他眼睛发酸,准备稍微挪开一下视线喘口气的刹那——
他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医疗舱那边,一直跟个睡美人似的躺着的林栀,放在身体旁边的那只手,食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苏牧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用扑的冲到了医疗舱边上,大气都不敢出,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林栀那只白皙修长、此刻却毫无生气的手。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那只手安静得像雕塑,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自嘲涌了上来,苏牧苦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来真是自己精神太紧张,出现幻觉了。也是,天天守着个活死人,盼着奇迹,没疯就算不错了。
他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去喝点水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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