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跟水银似的,悄没声地泼下来,把抱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浇了个透亮。旁边那棵老梧桐树张牙舞爪的影子,像个天然的罩子,把他俩跟外头那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暂时隔开了,连带着那些还没扯清楚、一想就头疼的破事儿,也好像被挡在了外头。
林栀半边脸都埋在陆辰言胸口,薄薄的毛衣料子挡不住底下那颗心“咚咚咚”地狂跳,又快又有力,跟打鼓似的,震得她耳朵嗡嗡响,也一下下砸在她那颗刚卸下防备的心尖上。他抱得死紧,左胳膊环过她后背,还知道小心点儿避着受伤的肩膀,可右边那条胳膊就跟铁箍似的,勒得她气儿都快喘不匀了,那劲儿头,带着点后怕,更像是一种“妈的差点丢了、现在说啥也不能再撒手”的狠劲儿。
她没挣,反而也用了力回抱住他。手指头不自觉地揪紧了他外套后背的料子,揪得皱巴巴的。眼泪一点儿声没有,就是不停地往外涌,把他胸前那一小块地方洇湿了一大片,热乎乎的湿意透过布料,烫着他的皮肤,也把他脑子里那点残存的理智烧得差不多了。
陆辰言把整张脸都埋进她脖颈窝里,呼吸间全是她头发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味,超市开架洗发水的那种普通香气,这会儿闻着却让他那颗刚才还在油锅里煎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实处,可同时,心里头那片冻得硬邦邦的荒地,也跟着裂开了缝,露出底下软乎的、从来没给人看过的嫩肉。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楚过——他不能没她。什么狗屁逻辑,什么最优方案,什么“我为你好”的自我感动,在她这滚烫的眼泪和一点不含糊、死死回抱住他的胳膊面前,全成了屁。
“对不起……”他又嘟囔了一句,声音闷在她头发里,带着重重的鼻音和没散干净的颤音,“栀栀……真对不起……”
翻来覆去好像就会这仨字儿,别的词儿都堵在嗓子眼,挤不出来。
林栀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脸在他胸口蹭了蹭,混着眼泪鼻涕,动作有点邋遢,却带着全然的依赖,意思明明白白:算了,不提了。
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他。月光底下,这家伙平时那张又冷又帅的脸,这会儿真是狼狈透了,眼睛里拉满了红血丝,下巴绷成一条僵硬的线,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跟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此刻里面全是浓得化不开的脆弱和不安,活像一只在雨里淋透了、好不容易找到家门、又怕被赶出去的大狗,又慌又委屈。
这模样的陆辰言,让她心里最后那点疙瘩也“嗤”一下,散了。
她踮起脚尖,伸出还有点凉的手指头,轻轻按在他拧成个疙瘩的眉心上,想把他那几道深褶子给抹平了。
指尖碰到皮肤,轻轻的,陆辰言却浑身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跟过电似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微凉的指尖整个包进自己热乎乎的掌心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的模样用刻刀刻进自己脑仁儿里。
“我没有……”林栀总算出了声,嗓子还带着哭过的哑,但每个字都清楚,“我没想罚你,也没后悔。”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得慢,但斩钉截铁:“陆辰言,我生气,我难受,是因为我觉得……你把我关在你世界外头了。我以为……你觉着我不顶用,不需要我了。”
“我需要!”陆辰言几乎是吼出来的,急赤白脸的,生怕说晚了她就跑了似的,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我需要你,栀栀。一直都需要!特别需要!”
他像是怕她不信,慌里慌张地找补,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你不在,那公寓静得吓人,掉根针都听得见。我对着书,字儿是飘的;看邮件,一行字看半天不知道啥意思;连喘气……都觉得不对劲,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这哪还是那个冷静理智、说话条分缕析的数学系高材生?话说的颠三倒四,笨拙得要命,可听在林栀耳朵里,比什么“我爱你”“我离不开你”都真,都戳心窝子。
“那天……在破仓库那儿,”他顿住了,眼里闪过一丝实实在在的后怕和痛楚,“看见你不管不顾冲进来,看见你吓得脸都白了,我这儿……”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心跳还是又快又重,“比挨那一下还疼!我后悔死了,后悔自己逞能,后悔自个儿傻逼,让你看见那场面,让你跟着担惊受怕……我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怕看你眼睛,怕看到你怪我,更怕……怕你往后躲着我。”
所以,他选了最蠢的法子——闭嘴。用那种看起来挑不出毛病的“好”,来盖住心里头的天翻地覆,却不知道这种刻意的距离感,才是往她心口扎刀子。
“笨蛋……”林栀又骂了一句,眼泪流得更凶,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形成一个带着泪的、软乎乎的笑模样,“你知不知道,你那种啥也不说,自个儿把事儿全扛了的样子,最气人了?显得我像个外人!”
陆辰言看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脸,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呼吸都搅和到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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