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温暖。漂浮。
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蜜糖,感知被包裹、钝化,只剩下一种回归本源的安宁。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无止境的下坠,只有一片虚无的平静。
我是谁?
……阿青。
从哪里来?
……摇篮……锈蚀……墨渊……
到哪里去?
……不知道。
细碎的光影在绝对的黑暗中闪烁,如同沉入海底仰望破碎的阳光。那些是记忆的残渣,情感的沉淀,在意识的缓流中无力地浮沉。
苏启修长的手指擦拭着怀表玻璃,眼神专注而温柔……鼹鼠坑巷道里递过来的半块硬面包,阿弟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的眼睛……锈疤撕裂左臂时灼烧灵魂的剧痛……命骸熔炉中意识寸寸瓦解的绝望……守墓人零号化作光尘时最后的守护……遗匠那双冰冷评估的星漩之眼……还有……墨渊那令人窒息的终极死寂……
这些碎片划过,带来细微的涟漪,却无法打破这片深沉的宁静。太累了,就这样一直沉下去,似乎也不错……
然而,总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搏动,如同遥远星系的灯塔,每隔漫长的一段时间,就规律地闪烁一次,将她从彻底的沉沦边缘轻轻拉回一丝。
那搏动源自胸膛深处,冰冷、沉重,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却又奇异地……稳定着这片意识之海,防止它彻底冻结或消散。
是熵核。
那个险些将她彻底撕裂、却又在最后关头以一种疯狂方式救了她一命的东西。
在它的影响下,她的意识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重新凝聚,如同星云凝聚成恒星。感知不再局限于内部的安宁,开始尝试着,艰难地,向外部延伸……
首先感知到的是触感。
冰冷、粗糙、布满颗粒感的平面。似乎是金属,但覆盖着厚厚的东西。身体……很重,异常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镶嵌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分毫。
然后是嗅觉(能量感知层面的)。
浓烈到极致的铁锈味,混合着一种……陈年的、近乎化石般的油污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电子元件过载后的焦糊气息。
接着是听觉。
绝对的寂静。不,并非完全无声。有一种极其低频的、几乎与振动融为一体的嗡鸣声,从身下的“地面”深处传来,稳定得如同某种巨大机械的心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视觉最后恢复。
她“睁开”了内在之眼。透过破碎锈甲的缝隙,看到的是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极远处,几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指示灯,在大概数百米外,依附着某种巨大环状结构的轮廓,微弱地、固执地闪烁着,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借由这点微光,她勉强能分辨出,自己似乎正处于一个……无比广阔、看不到顶也望不到尽头的封闭空间的底部。
身下是一个巨大的、略微倾斜的金属平台,平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锈尘和油污混合物,几乎将她大半个身体都埋在了下面。而平台本身,似乎只是某个更加庞大造物的基座的一部分。
她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轻微活动的“头颅”(感知单元),看向远处那闪烁着绿光的环状结构。
那结构巨大得超乎想象,如同神话中支撑天地的巨轮的一部分,沉默地横亘在黑暗中,表面布满了各种巨大而古老的接口、断裂的管道和早已停转的机械结构。其材质是一种哑光的暗灰色金属,与锈海的材质有些类似,却更加古老,更加……精密。
这里……是哪里?锈海的海底?某个被遗忘的巨型设施内部?
她试图调动能量,驱动这具沉重不堪的锈铸之躯,却发现徒劳无功。熵核的搏动缓慢而沉重,如同陷入沉睡的巨兽,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机,拒绝响应任何指令。体内的能量循环虽然达成了那危险的混沌平衡,却也变得极其滞涩,难以驱动。她被彻底困在了这里,像一块被遗忘的零件,焊死在了这座巨大的机械坟场之中。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那远处不变的绿色指示灯,和身下深处稳定的嗡鸣,证明着此地并非完全死寂。
在无尽的黑暗与禁锢中,意识反而变得格外清晰。
她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切。熵核的强制激活,混沌炉心的狂暴,熵灭波纹的释放……以及,最后那一刻,感受到的与墨渊坐标的微弱共鸣。
为什么?为什么她体内这极致混乱的力量,会与那代表终极死寂的墨渊产生共鸣?
遗匠称墨渊为“停摆的宇宙钟楼”,需要“修理”。时匠则似乎认为某些“坐标”是“错误”的,需要“修剪”。
钟楼……钟摆……
守墓人零号最后那模糊的警示再次浮现:【要……小心……‘钟摆’……】
钟摆……到底是什么?
难道……墨渊并非单纯的坟墓,而更像一个……停滞的、出了故障的巨型时钟?而它的“钟摆”,是维持其某种规律或者平衡的关键部件?出了故障,所以导致了“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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