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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其他 > 捡漏一个废郡主,废柴少爷发奋了 > 第69章 这烂泥糊不上墙!

窗纸上糊着层薄霜,枯荷梗的影子斜斜切过青砖地。

赵清璃端坐书案前,指尖捏着管紫毫小楷,墨尖悬在湖州白宣上,凝着不动。

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散着苦香。

最后一笔落下。

她吹干墨迹,拎起信纸对光细看。

蝇头小楷爬满素笺,字字筋骨峭拔。

“学生林云舟,临安府乡试中第举人,师从白云观苏怀玉先生,精研《水经注疏》,尤擅漕运税制策论……”

她将信纸折了三折,塞进青绫函套,火漆封印,朱砂押上“清璃”小印。

动作行云流水。

“青黛。”

“小姐?”

“去前院,叫林二少爷来。”

林云舟正蹲在灶房后檐下,跟老羊倌张伯扯闲篇。

“张伯,您说这黑山羊崽子,喂点酒糟真能长膘?”

“那可不!”张伯嘬着旱烟袋,眯眼笑,“跟人一样,吃迷糊了就不闹腾,光长肉!”

“少爷!郡主请您去书房!”青黛脆生生一嗓子插进来。

林云舟拍拍袍角沾的草屑,咧嘴:“郡主找我?好事啊!”

他三步并两步蹿进书房。

“郡主!您找我?”

赵清璃没抬眼,指尖一推。

青绫信函滑过光洁的紫檀桌面,停在他面前。

“这什么?”林云舟捏起信函,凑到鼻尖嗅了嗅,“啧,松烟墨?”

“给汴京太学祭酒王大人的荐书。”

赵清璃声音清泠泠的,像檐角坠下的冰凌子。

“你拿此信去拜会陈知县,请他加盖官印,逐级递送吏部。开春便可入太学读书。”

林云舟捏信的手指僵住。

“太……太学?”

他喉结滚了滚,扯出个干笑。

“郡主,您逗我呢?太学那地方……规矩比和尚头上的戒疤还多!晨昏定省,朔望考课,见个博士都得行大礼!我这野惯了的人……”

“林云舟。”赵清璃抬眼。

眸光如寒潭淬冰,直直钉在他脸上。

“乡试举人的功名,是让你拿来喂狗的?”

“我……”林云舟噎住,耳根发烫。

他攥紧信函,靛蓝函套被捏出深褶。

“不是……郡主,您听我说!我在临安挺好!茶铺生意刚有起色,苏先生那儿还有半部《盐铁论》没讲完!再说……再说我姨娘身子骨也不爽利,我得照应着……”

“照应?”

赵清璃嗤笑一声,指尖敲了敲案角堆着的账册。

“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月去‘醉仙楼’吃了三席,赊账十五两;前日斗蟋蟀,输给西街钱胖子二十两。这些烂账,钱掌柜都给我说了。林二少爷照应得可真周全。”

“钱老四那个天煞的!看我不——”他心里忿忿的念,脸上血色“唰”地褪尽。

郡主还没过门呢,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我那是……”

“烂泥扶不上墙。”

六个字,轻飘飘的。

林云舟猛地抬头!

他平日里最不屑听这六个字,以往老头子林崇礼就拿这六个字来恶心他。

“是!我是烂泥!”他梗着脖子回,“可烂泥也有烂泥的活法!太学是什么地方?晨昏问省,我这种浪荡子,又是商贾出身,写两句诗文可以,去那里跟学究子和官二代一块儿关禁闭,做所谓的学问,自取其辱,我不乐意!”

“自取其辱?”赵清璃缓缓站起身。

素白裙裾拂过桌角,带起一阵冷梅香。

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林云舟,你看着我。”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是谁说明年会试考个状元给我?是谁说要拼尽全力,就为了有一天能平等的和我坐在一起?”

她每问一句,便逼近一步。

林云舟被她眼底那簇冰冷的火焰逼得后退。

“那些……那些都是……”他喉咙发紧,语无伦次。

“都是什么?”

赵清璃截断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都是你一时兴起?随口诓我的的几点口水星子?”

她猛地抬手,一把夺过他紧攥的信函!

“既然你自甘如此,便烂在泥里——算我自作多情。”

嘶啦——!

青绫函套在她手中裂成两半!

“这东西,不要也罢!”

素白信纸被她攥在掌心,狠狠揉成一团!

纸团砸在林云舟胸口,又弹落在地,滚了几滚,停在门槛边的阴影里。

像一团被遗弃的、沾满污泥的雪。

书房里死寂。

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

林云舟盯着地上那团纸。

他知道把郡主惹恼了,想往回掰掰。

赵清璃别过脸,不再看他。

“滚出去。”

“郡主——”

“滚出去!”

林云舟猛地转身,一把拉开房门!

门板重重撞在墙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他冲进院子,深秋的冷风灌进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书房。

青黛轻手轻脚进来,瞥见地上那团纸,小脸皱成一团。

“小姐……信……”

“扫出去。”赵清璃背对着门,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站在窗前,望着院角那株落尽叶子的老水杉。

回了自家房里。

“哐当!”

房门甩上。

他把自己摔进硬板床里,扯过被子蒙住头。

黑暗里,那团被揉皱的信纸,和赵清璃最后那句“滚出去”,在脑子里反复撕扯。

林云舟掀了被子坐起来,瞪着帐顶发愣。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晃——

郡主熬夜写荐书时低垂的睫毛。

她递信时指尖那点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低骂一声,烦躁地抓起床头半壶冷茶灌下去。

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浇不灭心头的邪火。

他趿拉着鞋下地,在屋里转了三圈。

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堆着几本蒙灰的《太学规训》,是苏老先生前几日硬塞给他的。

“太学生员,朔望诣孔庙行香,违者杖二十……”

他抓起一本,胡乱翻开。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啪!”

书被他狠狠摔在墙上!

纸页散开,蝴蝶似的飘落。

他盯着满地狼藉,胸口剧烈起伏。

眼前又闪过赵清璃揉碎信纸时,那截绷得死紧的下颌线。

“烂泥……烂泥怎么了?”

他对着闷闷的恼,

“烂泥也能砌墙!烂泥也能种花!烂泥……烂泥……”

最后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含糊的呜咽。

他没想到,自己为郡主做了那么多,她还会把他比作烂泥。

接下来的几天,默契的冷战开始了。

巷口窄道,两人“意外”迎面相遇。林云舟梗着脖子,大步流星擦肩而过。与赵清璃微微错身而过。青黛与阿福各自跟在后面,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大气不敢出。

柳老夫人屋里炭火不足,差人去取。林云舟抢先一步,亲自搬了上好的银霜炭送去,堆得老高。赵清璃不知二少爷也在屋里,走进一看,“冤家”在呢,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郡主晨起推窗,见院角老梅新折一枝,断口齐整如刀削。枝头悬着油纸包,拆开是撒满霜糖的栗子糕——她昨日厨下念叨过的。赵清璃冷笑:“青黛,把糕喂鱼。”池中锦鲤争食翻腾,墙头立刻传来跺脚声:“暴殄天物!”

许久没见到郡主出门了,想念她的林云舟将一页诗笺塞进她的闺阁门缝。笺上墨迹淋漓:“冬深难觅春消息”。次日林云舟的窗台多出一页素白回帖,铁画银钩批注:“雪压竹枝低复举”。他举笺对日细看,忽见背面还有极小一行朱批:“举人老爷连寒竹都不如?”

久居北方的郡主受不了南方的湿冷,脚上便生了冻疮。郡主貂绒暖靴莫名其妙少了一只。找了一阵子,那只丢失了的暖靴又出现闺床边,靴里又多加了一层绒边,不知道谁干的。

雪后寂静,郡主夜读至三更,见云舟举灯笼在柳家院中扫雪,专扫她窗下小道。灯影晃半宿,扫帚声却轻得惊不动宿雀。

许久。

她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笔,蘸了墨。

案头那页诗笺提了几个清峻的小字“灯暖足下路, 雪尽自无痕”。

墨迹未干,她轻轻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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