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眉庄，护甄嬛，本宫这次要屠龙 第20章 莞莞类卿

安陵容是知晓甄嬛心思的。

她一向知道甄嬛有勇有谋、机敏过人，只是，到头来还是要借助姐姐的力量。

陵容有些惭愧，却也生出了十二分的勇气。

当天碰面之时，她将那日从养心殿桌下拾起的、皇帝亲笔所书的悼诗从宫墙上的小洞递给了甄嬛。

回到碎玉轩，甄嬛展开信笺，目光扫过那些缠绵悱恻的字句，尤其是那直指“莞莞类卿”的锥心之语，她先是一怔，随即唇边竟浮起一丝极冷的嗤笑。

指尖捻着那薄薄的笺纸，毫不犹豫地将它点燃了扔进炭盆里。

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墨迹，迅速将其吞噬，直至化为灰烬。。

“最是薄情帝王家，竟还能出个情种？”甄嬛叹道，“我曾期盼愿得一人心，如今竟被夫君当成一个替身。”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槿汐，轻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温和：

“小主，” 她低唤，语气中没有刻意的安慰，“这‘莞’字封号，落在娘娘身上，是委屈，可小主，您细想想，这份‘像’何尝不是一道无形的护身符。”

她顿了顿，见甄嬛依旧沉默，但面色平缓了些许，才接着说：

“只要您顶着这个‘莞’字一天，只要您身上还有这份‘像’，皇上对您，就天然存着一份移情，一份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眷顾。”

槿汐语气愈发恳切：“只要不奢求帝王真心这世间最不可求的东西，这份‘像’，在风波诡谲的后宫，便是立足的根基，更是借力的支点。”

“你说得对，槿汐。”

甄嬛看向槿汐，声音已恢复了平静，“终有一日，我会让所有人明白，我甄嬛，不是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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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内室，甄嬛躺在锦衾之中，却是辗转反侧。

明日便是除夕家宴，据陵容所说，皇上透露过他除夕夜必会去倚梅园踏雪寻梅，明天便是她“偶遇”皇帝的日子。

心头反复掂量，这步棋，走好了是青云路，走岔了便是万丈深渊。一声极轻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外间值夜的浣碧本就灵敏，闻声立刻披衣起身，轻轻掀开床帘一角，借着外间守夜灯微弱的光线，只见甄嬛正拥被坐起，望着帐顶出神。

“小主，可是心里有事？”浣碧声音带着关切。

甄嬛微微侧过头，看着浣碧带着担忧的脸庞，她拍了拍床沿：“坐吧，陪我说会儿话。”

浣碧依言坐下，将一盏小小的琉璃灯放在床头矮几上，暖黄的光晕驱散了些许寒意。

“浣碧，”

甄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自踏入这宫门那日起，我与眉姐姐，与陵容，哪一刻不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步步如履薄冰，只恨不能多生几双眼睛、几对耳朵，将这四周的魑魅魍魉都看个分明。”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宫墙，看向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可那些明枪暗箭，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冲着要人性命来的？这深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窗外的风拂过庭前树叶，沙沙作响，更衬得殿内一片死寂。

甄嬛收回目光：“我原想着，既已入宫，早知这帝王心性凉薄，非可托付真心之人。我不求泼天富贵，只愿家族平安，自身能在这无边漩涡中，侥幸寻得一方清净安身立命。可如今才明白……”

她微微阖眼，“自那日踏入宫门起，‘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就已刻进了骨血里，由不得人，挣不脱，逃不掉。”

她看着浣碧，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感，有对妹妹的怜惜，有对未来的忧虑，更有一份沉甸甸、不容置疑的期望。

“浣碧，”她唤得格外郑重，“你和流朱，是自幼陪我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是在这深不见底的宫墙里，我唯一能全然信任的亲人。”

她向前倾了倾身，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承诺，“有朝一日，我必倾尽全力，让你们堂堂正正地离开这樊笼。觅一个清清白白、门风端正的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不必仰人鼻息，不必日夜提心吊胆，堂堂正正地做当家主母，生儿育女，过那平安喜乐的日子。”

浣碧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用力摇头，声音哽咽：“小主在哪，我就在哪！什么当家主母，什么平安喜乐，我不在乎！我只愿一辈子守着小主，伺候小主，死也死在一处！”

“说什么傻话，”甄嬛的眼眶也蓦地红了，她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一点地拭去浣碧脸颊上滚落的泪珠，那温热的湿意仿佛烫到了她的指尖心尖。

“我早已身陷囹圄，脱身不得，却盼着你们能替我出去，去看看那宫墙外的天，去过那寻常人的日子……”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浣碧，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亲昵。

她执起浣碧的手。

“而且，”甄嬛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千钧，直抵浣碧心底，“浣碧，你是我的亲妹妹。私下里，你该唤我一声‘长姐’才是。”

浣碧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撞进甄嬛那双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眸里——此刻那里面盈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温柔与疼惜。

原来她早就知道！

原来长姐早已知晓这深埋的秘密。

原来父亲并没有嫌弃她那本是罪臣之女的母亲，也没有嫌弃她这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而是用这样一种隐忍而深沉的方式，将她小心翼翼地、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长姐！

这份迟来的、沉重的父爱与认可，裹挟着长姐此刻的坦露与疼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长姐……长姐……”她再也无法抑制，扑倒在甄嬛怀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泣不成声地喊着。

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积压的委屈、隐忍、孺慕和此刻汹涌的亲情尽数宣泄出来。

入宫短短时日，却已与甄嬛共同经历了这样多。

先前心头那一点因为羡慕和不甘而生出的对帝王恩宠的模糊妄念，在这份沉甸甸的姐妹情谊和甄嬛为她描绘的“正途”面前，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心中再无杂念，唯余一片赤诚。

甄嬛紧紧回抱着怀中因哭泣而颤抖不止的身躯，感受着那滚烫的泪水迅速浸透薄薄的寝衣，灼烫着她的肌肤，更灼烫着她的心。

这眼泪里有委屈，有释然。

她轻拍着浣碧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动作温柔而坚定，无声地传递着支撑与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