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打谷场收拾得利利索索,农具也检修完毕,只待那一声开镰的号令。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的屯民们却并未早早歇下,夏天的夜晚凉爽宜人,正是聚在一起纳凉唠嗑的好时候。
吃过晚饭,程秋霞家的小院里又聚起了人。李风花拿着蒲扇,王淑芬端着针线笸箩,吴秀兰拎着一小篮新炒的南瓜子,连张盛慧也带着小铃铛来了。郑卫国和老马坐在磨坊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烟雾在朦胧的月色下袅袅升起。
“今年这庄稼,看着就喜人,”李风花摇着扇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那玉米棒子,我瞧着比去年还得沉。”
“可不是嘛,”王淑芬接口,“豆荚也鼓囊囊的,要是价钱好,年底咱都能多扯几尺布,给娃娃做件新衣裳。”
吴秀兰嗑着瓜子,憧憬着:“交了公粮,剩下的要是多,咱几家合伙,去油坊换点豆油,过年炸点麻花、撒子,那才叫过年呢!”
“拿豆子跟隔壁屯子换瓜子油也行啊。”
程秋霞一边听着,手里也没闲着,就着院里挂着的马灯灯光,给程飞缝补白天刮破的衣裳。程飞坐在她脚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那根宝贝的野鸡翎毛,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
张盛慧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铃铛,感慨道:“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等粮食下来,手里活泛点,我也想着给小铃铛添置点啥。”
程秋霞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急啥,日子长着呢,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老马布满皱纹的脸上也舒展开来。他磕了磕烟袋锅,对郑卫国说:“大队长,今年我家也能多出把力气。”他指的是莲娜,有了正式身份,他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人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郑卫国点点头:“嗯,咱靠山屯,人心齐,泰山移。等忙完秋收,咱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再搞点副业,让大伙儿的日子更红火。”
正说着,孙晓玲和赵援朝几个知青也散步到了附近,听到院里的热闹,便走了进来。
“程婶儿,聊啥呢这么高兴?”孙晓玲笑着打招呼。
“正说开镰收秋的事儿呢!”程秋霞招呼他们坐下,抓了把南瓜子塞给孙晓玲。
赵援朝看着这温馨的场面,忍不住说:“真羡慕你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他语气里带着点离家在外的怅惘。
刘建业推了推眼镜,认真道:“这就是集体生活的温暖,是城市筒子楼里难以体验到的情感联结。”
王琳则注意到程飞手里的野鸡翎毛,轻声问:“飞飞,这羽毛真漂亮,是猫送的吗?”
程飞点点头,把羽毛举起来给她看,“猫送的,喜欢。”
李文娟看着依偎在母亲怀里睡着的小铃铛,眼神柔软,低声对孙晓玲说:“看到她们,我就想起我小妹了,也不知道她在家好不好。”
这话引起了其他知青的共鸣。赵援朝叹口气:“我爸妈信里说,城里现在买东西还是要票,排长队还断货,让他们多保重身体。”孙晓玲也说起她娘念叨着让她年底想办法弄点东北的木耳、蘑菇寄回去。
屯民们听着知青们思念家乡的话,心里也多了几分理解。李风花宽慰道:“娃娃们,咱靠山屯就是你们的家,等秋粮下来,婶子给你们腌酸菜、踩蘑菇,冬天寄回家。”
王淑芬也拍着胸脯:“就是,到时候还能吃猪肉炖粉条,香的你就可劲儿造吧,猫冬老得劲了。”
这质朴的热情让知青们心里暖烘烘的。赵援朝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夜色渐深,月牙儿挂上中天,洒下清辉。
晚风吹过,带来玉米叶子沙沙的响声,像是大地在轻声哼唱着丰收的前奏。靠山屯的这个夜晚,在星光、夜话与淡淡的思念中,显得格外宁静而充满希望。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将用汗水与欢笑,正式拉开金秋的序幕。而无论来自何方,此刻,他们的心都紧紧连在一起,共同期盼着那片即将到来的、灿烂的金黄。
夏天的晌午天热得像个蒸笼,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人头皮发麻。地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郑卫国淘换来的一台破旧收音机成了稀罕物,他正坐在老槐树底下,带着几个好奇的孩子,拿着螺丝刀、钳子小心翼翼地捣鼓着,试图让那沉默的铁盒子重新出声。孩子们围了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地看着。
“大队长,这铁匣子真能出声儿?”铁蛋伸着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郑卫国专注地拧着一个螺丝:“这叫半导体收音机,通了电,调对了台,就能听见唱歌、说话,还能听新闻哩!”
狗剩舔着嘴唇问:“能听见北京的声音不?”
“那当然能,”郑卫国笑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声儿亮堂着呢。”他边说边轻轻拨弄着调台的旋钮,里面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杂音。
“哎呀,坏了坏了,光有动静没声儿!”文雯着急地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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