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功堂一事激起的涟漪,在叶秋近乎隐士般的沉寂中,渐渐归于表面的平静。然而,“叶先生”之名,已悄然在内门底层与部分中坚弟子心中,从“走运的五岁孩童”转变为“不可轻易揣度的理论怪才”。虽仍有如剑峰赵干这般信奉“剑即真理”的弟子,私下里对叶秋的实战能力嗤之以鼻,但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敢如初时那般公然轻视。叶秋乐得清静,将全部心神投入对“四修合一”难题的攻坚中。
这日,他刚从“混沌初解”石室走出,周身还萦绕着一丝未散尽的混乱道韵,身份令牌便传来一阵细微却持续的震动——并非寻常讯息,而是来自宗门庶务殿的正式通知:有外界传书送至,需本人亲往领取。
“外界传书?”叶秋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在此世的因果线寥寥无几。叶家镇的父母兄弟,他离去时已留下足以保数代富足的银钱与一道护身符,并明言仙凡殊途,非生死大事勿扰。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便是那位引他入青云宗外门,又于青玄湖畔有过一席交谈的散修——王道长。
庶务殿偏厅,负责信函往来的执事弟子是一名面容严谨的青年。他仔细核验了叶秋的身份令牌,目光在叶秋稚嫩却异常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随即从一堆标注着不同地域来源的玉简中,取出一枚样式最为普通、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青灰色玉简。玉简上还沾着些许尘土气息,与周围那些光洁如玉、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宗门内部玉简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送信人是一位自称姓王的散修,风尘仆仆,缴纳了传送费用后便匆匆离去。”执事弟子公事公办地说道,将玉简递过,“按规矩,外界传书需经查验,但内容未涉及宗门隐秘,已放行。”
“有劳师兄。”叶秋接过那枚带着外界风霜痕迹的玉简,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他道谢后,并未多言,转身离去。那执事弟子望着他小小的、挺直的背影融入殿外光影,微微摇头,低语道:“五岁内门,外界故人……还真是个谜一样的小家伙。”
回到听涛小筑,竹扉轻合,基础防护阵法无声开启,将外界窥探与喧嚣隔绝。叶秋于静室蒲团上坐定,并未急于探查玉简内容,而是先以神识细细扫过玉简本身。确认无误后,方才将一缕精纯的神识沉入其中。
刹那间,一个熟悉中带着几分局促、激动又难掩疲惫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仿佛王道长就站在面前,搓着手,带着市井的鲜活气息:
“叶…叶小哥!哎呀呀,可算是找到门路能把信送进这青云仙宗了!乖乖,这大宗门的规矩,真是比凡间的皇宫大内还森严,光是打听清楚流程,就费了老道我三颗下品灵石,传送费用更是让老道我这心肝直颤……”
声音顿了顿,似乎王道长在那边喘了口气,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混杂着敬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自青玄湖一别,恍如隔世啊!老道我谨记小哥…呃,现在该叫叶师兄了!谨记师兄叮嘱,关于湖中之事,那是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蹦!离开后,我心里头空落落的,想着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在宗门眼里怕是连只蝼蚁都不如,也不敢叨扰,就干脆收拾了家当,往外头闯荡去了。这玄天大陆,真是大得没边,奇奇怪怪的事儿也多!”
接着,王道长的话匣子便打开了,絮絮叨叨,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他这数月来的漂泊见闻,言语间充满了散修特有的艰辛与顽强:
“我先往北边走了走,有个叫‘黑水坊’的鬼地方,啧啧,那真是把‘杀人夺宝’当家常便饭!老道我亲眼见着一个练气五层的家伙,为了一株刚采的十年份‘凝血草’,被三个练气三、四层的围殴至死,尸体就扔在巷口,都没人收殓!吓得老道我连夜就跑了,这地方不是咱这种老实人待的!”
“后来兜兜转转,到了东边的‘流云仙城’。嚯!那气派!城墙都比咱以前见过的县城高几倍!听说有金丹老祖坐镇呢!城里灵气是足,可开销也大,巴掌大块地方,月租就要五块下品灵石!老道我没办法,只能在城墙根摆了个摊,重操旧业,给人看看宅基风水,画几张辟邪的平安符,好歹混口饭吃。还碰上两个筑基家族抢一条刚发现的微型‘云纹石’矿脉,两家子弟在城外约斗,那法术光华,闪得老道我眼花缭乱,真是开了眼界,也吓破了胆,远远躲着看……”
他的叙述杂乱无章,却充满了生动的细节,勾勒出一个与青云宗内门井然有序、资源充沛的修行世界截然不同的、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的散修生态。
“对了对了,还有一桩稀奇事!南边‘万瘴沼泽’那边,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有古修士洞府现世,宝光冲天的!引得无数人像嗅到腥味的苍蝇一样扑过去,连一些穿着漂亮宗门服饰的弟子都去了。可那地方,是真正的绝地!毒障弥漫,妖兽凶戾不说,据说还有上古留下的诅咒,进去的人,十个里头能有一个活着出来都算老天开眼!老道我惜命,这等富贵,想想就算了,可没那命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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