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以《星衍阵图》倾力相助,于那星光璀璨的推演阵法中,近乎穷举天地变化,终为叶秋窥见了九大基础道纹融合、通往混沌归一的一线路径。然而,那最终的“混沌原点”之境,依旧如同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幔,知其轮廓,却难明其神髓,知其可行,却难悟其“所以然”的玄奥。强行推演带来的神魂反噬与道韵冲击,更让叶秋的识海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天地,虽得纲领,却处处是亟待抚平的涟漪与暗伤,肉身气血也隐隐传来虚乏之感。
就在叶秋于静谧的洞府中,一边徐徐调息,修复着神魂与肉身的细微创伤,一边反复咀嚼、内化那浩如烟海的推演数据,试图抓住那一丝若有若无、却总差临门一脚的关键灵光时,洞府外传来了轻柔而规律的叩击声,伴随着林阳那温和而清晰的神念波动。
开启禁制,林阳缓步而入。他依旧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白的朴素丹师袍,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百草清香与丹火余韵的独特气息,令人心神宁定。他手中捧着一只温润的灵玉丹瓶,瓶身隐隐有氤氲之气流转,显然是新近出炉的灵丹。
然而,林阳的目光并未首先落在丹药上,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叶秋眉宇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沉凝与思索,以及气息中那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因过度推演而产生的疲惫与滞涩。他轻轻将玉瓶置于石案之上,并未急于说明药效,而是如同一位关切的老友,温声询问道:“叶师兄,观你气色,似有疑难萦绕于心,可是在道纹推演上,遇到了甚难逾越的关隘?”
叶秋对这位心思细腻、于丹道上已自成一家、且屡次在关键时刻以丹道智慧助他的伙伴,并无丝毫隐瞒。他轻叹一声,将目前最大的困惑娓娓道来,尤其是关于“生”与“灭”这两种看似处于道之两极、却又在终极融合中扮演关键角色的法则,所面临的困境。
“……‘生’之力,勃发向上,滋养万物,代表着创造、延续与希望;‘灭’之力,肃杀向下,终结一切,象征着消亡、归宿与寂静。”叶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勾勒出代表生机的绿意与代表寂灭的灰痕,两者泾渭分明,却又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试图靠近,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推演之中,二者如同阴阳之鱼,虽可首尾相接,循环往复,但在那最终的‘混沌归一’之点,却难以真正的水乳交融,仿佛缺少一个能彻底包容、转化、乃至超越它们对立属性的核心‘理念’或‘意志’。我尝试了无数种结构组合,能量配比,却总觉得……隔靴搔痒,未能触及根本。”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触及认知边界的迷茫。他前世今生的知识储备,在面对这种关乎宇宙根本法则对立统一的终极命题时,似乎也感到了力有未逮。
林阳静静聆听着,目光低垂,落在了自己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的一枚丹药上。那并非什么高阶灵丹,而是他近日炼丹时偶有所得,随手炼制的“枯荣丹”。丹药呈半灰半绿之色,灰色部分死寂如深秋落叶,绿色部分却生机盎然如初春嫩芽,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竟在一枚小小的丹药上和谐共存,甚至隐隐流转,相互转化。他凝视着这枚丹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周身那股丹师特有的、对物质与能量精微变化有着极致敏锐的气息,愈发沉静深邃。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笃定,仿佛穿透了表象,直视大道本源。
“叶师兄,”林阳的声音平和如溪流,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或许,你我所困,并非道纹本身之复杂,而是陷入了……‘名相’之障。”
“名相之障?”叶秋目光一凝,似有所触动。
“正是。”林阳轻轻托起手中那枚“枯荣丹”,仿佛托着一方微缩的天地,“在吾等丹道修行者眼中,这茫茫天地,滚滚红尘,从未有纯粹永恒之‘生’,亦无绝对彻底之‘灭’。一枚丹药的诞生,其本身,便是一个完整而精妙的‘生灭循环’,一场于方寸丹炉中上演的天地造化缩影。”
他开始细细阐释,语气不急不缓,却将丹道的至理与眼前的困境巧妙融合:
“你看,萃取灵草药性,是以丹火之力,‘灭’去草木原有之形态、束缚,使其精华得以剥离释放,此乃‘破旧’;君臣佐使配伍调和,是以丹师之智慧与心神,‘生’出全新的、更高效、更和谐的药力结构,此乃‘立新’;丹火徐徐淬炼,是在‘灭’去药渣杂质、炼除丹毒的同时,‘生’出更精纯、更凝聚的丹药灵性,此乃‘淬精’;乃至最后丹成出炉,丹纹自生,天地法则感应而降,完成最终的‘生’之定格与升华,此乃‘成道’。”
他的指尖轻轻点过丹药上灰绿交织的纹路:“于此丹而言,‘灭’并非终点,而是为了成就更高层次、更完美‘生’所必须经历的洗礼与阶梯。同样,‘生’也非永恒静止,丹成之日,亦是其药力开始缓缓挥发、灵性逐渐内敛,走向最终‘灭’(被服用吸收或岁月流逝)之开端。二者本就是一体两面,同出一源,皆为这天地间最根本的‘变化’法则之体现,如同呼吸之吐纳,昼夜之交替,皆是大道循环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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