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羞涩的少女,将淡金色的纱幔轻轻铺洒在青玄湖坊市。薄雾尚未散尽,萦绕在“迎仙居”客栈的飞檐翘角之间,空气里弥漫着湖水特有的清冽与一夜沉寂后焕发的微凉生机。
王道长推开自己的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灵气充盈,昨日损耗尽复,心情颇为舒畅。他习惯性地侧耳,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一片沉寂。想来那孩子,资质所限,昨夜初次尝试引气,怕是艰辛倍尝,收获寥寥,此刻或许正因挫败而疲惫酣睡,或是面对那渺茫道途暗自神伤。
他心中那点因资质而起的惋惜又泛了上来,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道袍,正欲上前叩响叶秋的房门,进行一番例行的勉励与告诫。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那扇木门从内被拉开了一条缝。
叶秋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穿戴整齐,小脸光洁,看不出丝毫熬夜的倦怠,也寻不见半点初学受挫的沮丧。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却异常沉静的轮廓。当他的目光看向王道长时,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似乎比昨日更亮了些,仿佛一夜之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擦亮,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洞彻人心的平静光泽。
“王伯伯,早。”叶秋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又异常平稳。
“……早。”王道长怔了一下,将心头那丝异样感压下,随口问道,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怀与并不抱期望的探询,“昨夜可曾按《引气诀》法门,静心感应灵气?感觉如何?”他准备着听到“毫无感觉”或“很难”之类的回答。
叶秋点了点头,小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混合着困惑与想要分享的纯真表情:“试了。按照王伯伯您教的路线,灵气好像走得很慢,很费劲,像……像是有只小蚂蚁在胳膊里慢慢地爬,还有点闷闷的,不舒服。”他微微蹙起小眉头,仿佛在努力回忆那种并不愉快的体验。
王道长心中了然,正欲开口说“此乃常情,持之以恒方见成效”之类的套话,却见叶秋抬起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眼神飘忽了一下,继续说道:
“后来……后来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要是让那股气,不从胳膊,而是从头顶这个最亮、最大的地方(百会穴)进来,然后不绕弯子,直接、很快地落到肚子里……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舒服了很多。就像……就像渴极了的时候,捧起水瓢大口喝水,比用小勺子一点点舀要痛快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手从头顶直直地划到小腹,动作稚拙,眼神里带着梦呓般的朦胧,仿佛真的只是在描述一个半梦半醒间的模糊错觉。
王道长闻言,脸色瞬间一沉,昨日被那“为什么”引起的不快与隐隐的不安再次浮现。“胡闹!”他声音带上了严厉,“岂可擅自臆想,改动古法!贫道昨日再三告诫,修行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
呵斥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叶秋那纯然无辜、甚至带着点被吓到的怯生生的眼神,又硬生生卡住了。一个五岁稚童,初次修炼,心神耗损下,在似睡非睡间有些荒诞错觉,似乎……也情有可原?只是这错觉,偏偏又精准地指向了昨日那个让他语塞的问题!
他强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最耐心的语气说道:“此定是你日有所思,心神疲惫所致之幻象。修行需脚踏实地,万不可沉溺于虚妄之感……”
“可是,王伯伯,”叶秋却轻轻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笃定,“那种感觉,真的很清楚,很……真实。灵气跑得飞快,肚子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跑得飞快?暖洋洋的?
王道长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死死盯着叶秋的脸,试图从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找出任何一丝撒谎、夸大或是幻想的痕迹,然而,没有。只有一片坦然,以及孩童分享“有趣发现”时的纯真。
鬼使神差地,一个疯狂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试试!就按他说的,仅仅是“感应”一下,并非运行周天,应当无甚大碍!若是虚妄,正好借此机会,以自身体验彻底粉碎他的妄想,让他乖乖回归“正道”!
“哼!冥顽不灵!”王道长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冷哼一声,拂袖走到院中石凳前,盘膝坐下,“贫道便依你所言,略作感应,让你这痴儿亲眼见识见识,何为正统,何为镜花水月之虚妄!”
他闭上双眼,摒弃杂念,但并未完全按照《引气诀》的繁琐步骤,而是刻意模仿叶秋描述的那种状态——意念集中,存想天地灵气不再经由手臂,而是自头顶百会穴,那扇被古道视为“险隘”而谨慎绕开的“天门”,汹涌而入!
起初,他心中还充满了不屑与谨慎,灵力护持周身经脉,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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