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砸在护林站摇摇欲坠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狂响。这座藏在深山里的破败建筑,墙皮早已斑驳脱落,几处横梁带着明显的裂痕,却在这场吞噬一切的灾难里,成了二十多个幸存者最后的堡垒。
当老猎人王老汉拼尽全力将那扇脱臼的破木门“吱呀”一声推拢,粗麻绳匆匆绕住门闩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漏雨的屋顶正顺着裂缝往下滴水,在地面积起一个个浑浊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泥土腥气,可这些平日里让人难以忍受的景象,此刻在死里逃生的人们眼中,却比任何华丽的宫殿都更让人安心——至少这里能挡住外面能把人卷走的狂风,能隔开泥石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狭小的空间里挤得满满当当,人们互相依偎着取暖。有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年轻的母亲立刻解开衣襟,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几位妇女合力将仅有的几件干爽外套铺在地上,让受伤的老人和伤员躺下。
墙角处,两个搪瓷缸正接着屋顶漏下的雨水,水滴“叮咚”作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有人小心翼翼地掏出用油布裹了三层的玉米面饼,饼边已经被泥水浸软,却被几双手郑重地传递着,每一口都嚼得无比仔细——这是从被泥石流冲毁的临时安置点抢出来的唯一食物,此刻比黄金还要珍贵。
秦宇轩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裂痕,耳朵却像绷紧的弓弦,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泥石流的轰鸣似乎已经远了些,但他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得发僵,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李书记带着十几个青壮年冒雨开辟的那条应急小路,是他们通往外界的唯一希望,可这希望在持续的暴雨里,显得格外渺茫。
“市长,热水。”秘书小陈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递过来一个豁口的搪瓷缸,里面是刚用捡来的干树枝烧开的雨水,浑浊的水面飘着几点灰烬,却透着微弱的暖意。
秦宇轩接过缸子,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回神。他仰头一饮而尽,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目光扫过屋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有人正用撕成条的衣角按压着渗血的伤口,血珠透过布料渗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红。
“小路那边,有消息吗?”他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已经睡着的孩子。
小陈摇摇头,眉头拧成一团:“李书记带着人去了快两个小时了,雨太大,山路根本没法走。我试了所有备用电话,信号还是断的——之前主通讯突然中断就不对劲,现在看来,肯定是有人故意掐断的。”
秦宇轩的眼神沉了沉。他和小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能精准切断通讯信号,对方的能量绝不容小觑,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那条唯一的生路?恐怕此刻,李书记他们也正面临着未知的危险。
“通知下去,两人一组轮流休息,每组半小时。”秦宇轩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老张和大刘他们几个懂点拳脚的去外面设暗哨,注意隐蔽,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另外,再仔细搜一遍这个护林站,哪怕是块能用的木板、半盒火柴,都不要放过。”
命令很快传下去,幸存者们立刻行动起来。三个精壮的汉子披上雨衣,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消失在雨幕里;其他人则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屋内的杂物,每个人的动作都很轻,却带着一种绝境中求生的执着。
秦宇轩走到最里面的角落,这里堆着半人高的杂物,全是些破旧的巡山服、生锈的工具和几卷发霉的油布。他蹲下身,手指在杂物堆里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突然,指尖触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被厚厚的油布包裹着,外面还用粗麻绳紧紧捆扎着,藏在最底层的木板下面,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秦宇轩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拨开上面的杂物,解开已经脆化的麻绳,一层层掀开油布——里面是个磨得发亮的牛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的“护林日志”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他翻开本子,前几十页全是普通的巡山记录,字迹工整,记着每日的气温、火情和林木长势,看起来和其他护林日志没什么两样。秦宇轩的手指快速翻动着页面,直到翻到中间部分,字迹突然变得潦草起来,墨水的颜色也深浅不一,像是在极度匆忙或紧张的状态下写的。
“嗡”的一声,秦宇轩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本子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那些潦草的字迹像一条条挣扎的毒蛇,在泛黄的纸页上扭曲着:“杨的人又来,带着烟酒和现金,要三号林区的采伐权,条件开得高得吓人,说这是‘明礼’的意思,让我别挡路……”
“水库石料招标,明礼的公司报价高出市场三成,可上面突然来了指令,说必须用他们的料,还让我们把质检报告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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