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写,一个字都不许停!”
秦宇轩的指节在冷硬的木质桌面上重重叩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敲打在周明远的心尖上。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掠过周明远那只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钢笔的手,没有半分迟疑。
话音未落,他已一把抓起搭在旧藤椅椅背上、肩线处已磨得泛白的中山装外套,脚步迅疾如风,径直迈向办公室门口。锃亮的皮鞋鞋跟踩在光滑却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回音,在这片被紧张氛围凝固了的死寂空气里,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不仅敲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膜上,甚至震得窗台上那盆唯一透着生机的绿萝叶片,都跟着轻微地颤了颤。
楼下,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早已发动,引擎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像是在压抑着焦躁。车身蒙着一层从乡间土路上带来的薄尘,车头那颗红色的五角星徽标,在秋日午后略显苍白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坚硬的光泽。秦宇轩“哗啦”一声拉开车门,利落地坐进副驾驶位,身体尚未坐稳,指令已脱口而出:“老张,去市第一医院,用最快速度。”
司机老张是部队里退下来的汽车兵,经验丰富,深知任务的紧急性,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只是沉声应了句“明白”,随即右脚将油门猛地一踩到底。吉普车如同被惊醒的猛兽,发出一声低吼,瞬间冲出了县委大院那扇略显斑驳的铁门,强劲的冲力卷起路边堆积的梧桐落叶,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无助地打着旋,几片沾上了挡风玻璃,又被急速流动的气流瞬间卷走,抛向身后。
车厢内的沉默,比刚才的办公室更甚,仿佛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作伴。秦宇轩眉头紧锁,从腰间皮带上解下那个黑色的BP机,塑料按键在指尖下发出“咔哒”的轻响,他飞快地按出一行字:“孙涛目前情况?是否有意识?”信息发送出去不过十几秒,掌中的BP机便尖锐地“嘀嘀”响起,屏幕狭小的绿色液晶面板上,逐字跳出了高鹏简洁却沉重的回复:“人已到,正抢救。心跳曾停。门已控。”
短短几个字,让秦宇轩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握着BP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连带着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都汲取了他掌心的温度。他太清楚孙涛在此刻的关键分量了——这个人不仅仅是周明远违反纪律、私下接受不当宴请并违规批条的直接证人;更早之前,在秘密核查城东那片争议巨大的拆迁项目时,就有不止一位群众隐晦地反映,孙涛与那几个背景复杂的建筑商往来密切,保不齐他手里还攥着其他一些干部不愿见光的关键证据或记录。
如果孙涛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没了,那么他们前期冒着风险、耗费无数心力才勉强撕开的调查缺口,就等于被瞬间缝合,甚至可能就此彻底封闭。整个案子都将陷入僵局,停滞不前。而城东那几户至今仍住在漏雨危房里的拆迁户,他们期盼公正和早日入住新房的愿望,更不知道要被拖延到何年何月。
“老张,听着,”秦宇轩侧过头,语气凝重地补充吩咐,“到了医院,你别的不用管,就给我守住ICU重症监护室的门口。记住,没有我的亲口允许,任何人——哪怕是孙涛的直系亲属到场,也绝不能放他们进去探视或接触。另外,立刻联系派出所的同志,让他们分出一队人,马上去看守所,把孙涛出事前24小时内的所有监控录像全部调取出来,仔细核查他见过哪些人、吃了食堂提供的哪一份饭菜、放风期间有没有人与他进行过私下接触……所有细节,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不能遗漏!”
“吱嘎——”
吉普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刚在医院门诊大楼门口停稳,秦宇轩已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脚步落地便朝着急诊楼方向疾步跑去,中山装的下摆被他带起的风吹得向后扬起。走廊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不知从哪个病房飘出的苦涩中药味,形成一股怪异难闻的气息,直呛得人喉咙发紧。高鹏正带着几名穿着整齐警服的同志守在最里间的抢救室门口,几人脸上都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紧张。
一见秦宇轩赶到,高鹏立刻迎上前几步,声音因焦虑和缺水而异常沙哑:“宇轩书记,您来了!医生刚刚出来初步交代了一下,说是暂时用药物和电击把生命体征稳住了,但情况依然极其危重,随时可能再次恶化,必须马上转入ICU进行24小时不间断监护。”
秦宇轩面色凝重地点了下头,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快步凑到抢救室那扇紧闭的金属门上的方形小观察窗前往里望去——只能隐约看到几名穿着绿色手术褂、戴着口罩帽子的医生护士还在病床前忙碌,低头调试着各种复杂的仪器。床旁矗立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代表心跳的绿色波形线如同风中的游丝,微弱而曲折地起伏、跳跃着,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动着窗外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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