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岚水县,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整座县城,低洼处的农田里还凝着晶莹的露珠。
秦宇轩、赵科和孙工三人踏着微凉的晨光走出宿舍,昨夜整理走访笔记到深夜,眼下眼底都带着淡淡的青黑,却丝毫没影响脚步的轻快。
县招待所食堂的早餐简单得很,小米粥配着咸菜和白面馒头,三人匆匆扒了几口,便拎着公文包直奔县企办——今天要查的农产品深加工补贴台账,是解开企业投诉谜团的关键。
企办坐落在县政府大院西侧的老办公楼里,红砖墙皮斑驳脱落,楼梯扶手被岁月磨得发亮。还没到办公室门口,就见企办主任周明陪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候在走廊里。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夹克,胸前别着褪色的工作牌,上面印着“王建国”三个字。
“秦主任,可把你们盼来了!”周明快步迎上前,热情地握住秦宇轩的手,指了指身边的人介绍,“这是咱们企办负责补贴审批的王主任,昨天接到通知就连夜把台账整理好了,就等你们来查。”
王建国脸上堆着略显僵硬的笑,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三人,伸手递来一杯泡得酽稠的绿茶:“秦主任一路辛苦,先喝口茶歇口气?台账都在档案室,随时能看。”
秦宇轩接过茶杯却没碰,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开门见山:“多谢王主任费心,我们时间紧,就不耽误了,先看去年的补贴审批材料和台账吧,重点是流程细则和审批标准。”
王建国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又舒展开:“应该的,应该的,这边请。”
他引着三人走进二楼的档案室,拉开靠墙的铁皮柜,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摞摞蓝色文件夹,最上面放着几本厚重的牛皮纸台账本。“这些全是去年的审批材料,按月份排的,台账在这儿,每笔补贴的申请、审批、拨款记录都记在上面了。”
赵科率先拿起台账本,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密密麻麻的字迹。孙工则蹲在地上,一本本翻看企业申请材料,时不时从公文包里掏出便签纸做标记。
秦宇轩站在两人中间,视线在台账和材料间来回切换,没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细节。
档案室里静得只剩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没过多久,赵科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台账上的一行记录说:“秦主任,你看这儿——福满粮油厂的申请日期是去年10月28号,利民油坊是10月12号,按说先申请的先审核,可福满粮油厂11月5号就批下来了,利民油坊反倒拖到12月才出结果。”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疑惑:“而且福满的审批意见就四个字‘符合条件’,连具体符合哪条政策标准都没写,这也太笼统了。”
秦宇轩凑过去一看,果然如赵科所说,台账上福满粮油厂的审批栏里,字迹潦草且含糊,和其他企业详细标注“符合《岚水县农产品深加工补贴细则》第三条第二款”的格式截然不同。
他正想开口,蹲在地上的孙工也举着一份材料站起身,眉头拧成了疙瘩:“秦主任,兴旺粮厂的情况更奇怪,他们去年提交了三次申请,每次的材料我都看了,营业执照、产能报告、纳税证明一应俱全,可三次都被驳回了。”
孙工把材料递到秦宇轩面前,指着“驳回理由”一栏:“你看,驳回通知上只写‘材料不全’,连缺什么材料都没标注,这让人家怎么补?”
王建国原本靠在铁皮柜上,听到两人的话,身子猛地直了直,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想翻赵科手里的台账,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哎呀,可能是当时负责录入的小同志疏忽了,忙起来就忘了写全。基层工作琐碎,难免有疏漏。”
“疏漏?”秦宇轩从孙工手里拿过兴旺粮厂的申请材料,指尖在“驳回理由”那行字上重重一点,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建国,“王主任,补贴审批是政策性工作,每一步都得有依据,‘材料不全’四个字就能把企业打发了?”
他话锋一转,又指向另一份材料:“还有顺达面厂,你看他们的产能数据——年产面条十二万斤,可隔壁丰裕面厂的产能报告显示,人家有五台新设备,年产也才十万斤。顺达面厂的设备清单里只有两台旧机器,怎么就‘符合条件’拿到补贴了?这笔审批是谁签的字?”
王建国的脸“唰”地白了,眼神躲躲闪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夹克下摆:“这……这审批是集体决策的结果,具体是谁签的字,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秦宇轩把材料往桌上一放,纸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王主任,国家的补贴政策是给真正需要的小企业,不是给关系户开的绿灯。
现在这些台账和材料里的问题明摆着,你要是真想解决问题,就如实说——这些‘特殊’企业的审批,是不是走了不一样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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