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陷入沉睡的杨家小院。白日的喧嚣和忙碌如同退潮的海水,只留下满院清辉和此起彼伏的均匀呼吸声。东厢耳房里,顾九累极,睡得正沉。
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如同夜行的猫儿,悄无声息地从炕上溜了下来。舒玉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小心地绕过睡得香甜的顾九,灵活地钻出了房门。
她没有丝毫犹豫,目标明确地直奔后院柴房。心里那团关于造纸的火,烧得正旺,让她完全忘记了疲惫和困意。这几天晚上在空间里,她可没闲着,拉着王霜和舒婷一遍遍地模拟练习,手感正热乎着呢!今晚,她就要在现实中,真正地抄出她的第一张纸!
柴房里堆满了杂物,但在角落里,她早已开辟出一小块“实验基地”。那桶沤了不知多久、散发着独特草木气息的纸浆,正静静地等待着。旁边摆放着她从空间里“偷渡”出来、又经过自己笨拙加工仿制的简易抄纸帘床,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盆和木板。
她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露出两节白嫩藕节似的小胳膊,开始笨拙却又异常专注地操作起来。舀浆、入水、晃动帘床、滤水……每一个步骤,她都做得极其认真,小眉头紧紧拧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帘床上那层逐渐成型的、湿漉漉的纤维薄膜。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汇聚成珠,顺着她小巧的鼻梁滑落,有一滴甚至顽皮地滚进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猛地闭了一下眼,酸涩感瞬间袭来。但她愣是咬着牙,硬生生忍住没用手去揉,只是用力眨巴了几下,挤掉那碍事的泪水,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后,又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手上的动作中。那副紧绷着小脸、汗流浃背却毫不动摇的专注模样,哪里还像个四岁的孩子?
【浆液浓度适中,纤维分布均匀度百分之七十八,优于上次练习。】小爱同学冰冷的机械音适时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舒玉没空理它,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上那细微的力道控制上。提起帘床,看着上面形成的一层均匀的薄浆,她小心翼翼地将其翻扣在早已准备好的、垫着旧布的木板上,轻轻揭开帘床。一张湿漉漉的、边缘还毛糙的纸胚,便静静地躺在了木板上。
成了!第一步成功了!
【宿主,手腕角度再下调约五度,提起速度可再放缓百分之十。】小爱同学冰冷但精准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依言调整,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张,两张,三张……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柴房里忙碌着,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精密器械。直到木板上贴了厚厚一叠纸胚,她才长长地、小心翼翼地吁出了一口气,感觉手臂酸软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最考验耐心的控水、晾干和最后的揭纸了。这个过程急不得,却又磨人。她不断地在脑海里和小爱同学确认着纸胚的状态。
【内部含水量百分之六十二,需持续控水。】 【表面湿度下降,可轻微通风。】 【边缘有卷曲风险,建议调整木板倾斜角度至十五度。】
她像个小陀螺,按照提示,一会儿轻轻调整木板的角度,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打开柴房的小窗透一丝风进来,一会儿又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感受纸胚边缘的湿度变化。心里那根弦始终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前功尽弃。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窗外,天上的星星渐渐黯淡,东方天际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蟹壳青。舒玉困得眼皮直打架,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却强撑着不肯睡去。她跑到井边,用冰凉的井水狠狠扑了几下脸,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一激灵,暂时驱散了浓重的睡意。
她搬来一个小马扎,就坐在柴房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里那几块斜靠着的木板,仿佛这样就能用意念把纸烘干。持续的紧张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涌上,最终,她还是没能抗住,小身子一歪,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一块抹布,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光渐渐大亮。周贵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准备打扫院落。当他提着扫帚走到后院,一眼就看到靠在柴房门框上、睡得小脸通红、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口水的舒玉时,吓了一大跳!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睡这儿了?着凉了可咋整!” 周贵连忙放下扫帚,就想上前把舒玉抱回屋里去。
紧随其后起来的刘全也看到了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
两人刚靠近,舒玉就像是被惊扰的小兽,猛地惊醒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下意识地挥舞着小手,带着浓重的鼻音急叫道:
“别动!我的纸!不能碰!不能扫地!有灰尘!”
周贵和刘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顺着她紧张的目光看向柴房里那几块贴着“白乎乎东西”的木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动静惊动了杨老爹。他踱步过来,看着眼睛熬得像小白兔一样红、却倔强地挡在柴房门口、一副“谁动我的纸我就跟谁拼命”架势的小孙女,又看了看柴房里那显然花费了巨大心血的作品,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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