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舔上窗棂,舒玉就顶着两团青黑从雕花拔步床里蛄蛹出来。昨夜她像块翻饼似的在拔步床上滚了七八个来回,刚合眼就梦见顾九举着剪刀追她,吓得她猛地惊醒。贵妃榻上的顾九睡得四仰八叉,口水在锦绣枕头上洇出片地图,活像只醉酒的狸猫。被子掉在地上,露出半截雪白的脚踝。
“真是来当祖宗的。”
舒玉嘟囔着套上夹袄,路过贵妃榻时故意踢了踢被子。顾九纹丝不动,唯有睫毛在晨光里轻轻颤动,活像落在雪地上的蝶翅。
“说好的守夜呢?”
舒玉把绣鞋摔得啪啪响,
“怕是雷劈了房梁都醒不了!”
舒玉蹑手蹑脚凑近,拿狗尾巴草戳她鼻尖。顾九咂吧着嘴翻了个身,梦里还在嘟囔:
“小桃,我在睡一会儿......”
“啧!”
小丫头甩了草茎就往灶房跑,绣鞋尖踢飞了廊下的铜盆。颜氏举着锅铲在蒸雾里探头:
“轻些!二毛还睡着呢!”
灶棚里白雾缭绕,颜氏正举着铁勺搅蛋花汤。舒玉扒着门框探头:
“阿奶,给我下碗鸡蛋面呗?”
“下个球!”
老太太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打,
“昨日又是下河,又是往家捡人,今日起这么早又想作什么妖?”
“睡不着。”
舒玉咬着糖三角含糊道,眼睛往耳房方向瞟,
“那个……还睡着呢?”
颜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出满脸褶子:
“累狠了吧?可怜见的,许是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
“我看是装的!”
舒玉狠狠咬了一口糖三角撇嘴,
“昨儿说要守夜,结果睡得比我还沉。”
“小孩子家,别总把人想得太坏。”
颜氏敲了敲她的脑壳,
“快去洗脸,等会儿跟你阿爹去铺子。”
舒玉磨磨蹭蹭洗完脸,顾九依旧睡得香甜。颜氏看了眼窗外渐亮的天色,摇摇头:
“不等了,锅里留了饭,她起来自己吃罢。”
晨光里,杨家众人各司其职。舒玉跟着杨老爹去铺子,路过葡萄架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耳房——窗纸上映着顾九的剪影,她还在睡。
整个上午,舒玉往耳房跑了三趟。第一次去,顾九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第二次去,她吧唧着嘴,像是在做梦;第三次去,日头已经爬上了屋檐,顾九却连眼都没睁。
“这哪儿是来当丫鬟的,分明是来当太后的。”
舒玉对着葡萄架翻白眼,掏出纸笔写了封信,差人送到王家。她知道王霜最爱听这些稀奇事,准能乐上一整天。
后晌铺子关门时,舒玉蹲在后院择菜,青葱在她手里折成歪歪扭扭的节,活像被马车碾过的蚯蚓。耳房突然传来声巨响,惊得糯米叼着包子窜上房梁。
“怎么了?”
刘秀芝拎着菜刀冲进去,正撞见顾九裹着被褥滚下竹榻。散开的青丝缠着床柱,活像织了张蛛网。
“对、对不起......”
顾九手忙脚乱要解头发,反倒把床帐扯下半幅。元娘抱着舒婷进来时,正看见她顶着帐幔在屋里转圈,活像只蒙面女侠。
“要命!”
舒玉扒着门框直乐,
“这是要给我表演盘丝洞么?”
刘秀芝忙活了半天才把顾九解救出来,她揉着眼睛从耳房出来,看见舒玉坐在葡萄架下逗舒婷,脸“腾”地红了:
“小、小姐,我……”
“哟,我当你要睡到明年开春呢。?”
舒玉晃着拨浪鼓,
“说什么为奴为婢,结果睡到日上三竿,我看你是来做大小姐的。”
顾九的脸更红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奴婢睡过头了,奴婢该死。”
“得了吧,”
舒玉擦了了擦舒婷的口水摆摆手,
“别动不动就死啊活的,阿奶心善不爱听这个。”
她上下打量着顾九,
“不是说要伺候我吗?先去洗把脸,然后帮着阿奶做点事。”
顾九涨红了脸往灶房钻,不消片刻浓烟就漫出窗棂。
“走水啦!”
周婆子的破锣嗓惊飞满树麻雀。舒玉冲进灶房时,正撞见顾九举着烧火棍与浓烟搏斗——灶眼里塞满劈柴,活像座冒烟的坟包。
“你是要炼丹还是造反?”
舒玉抄起葫芦瓢往灶膛泼水,滋啦声里腾起股蘑菇云。顾九抹着花猫脸辩解:
“火、火总灭......”
“塞这么满能不着吗?”
舒玉夺过火钳往外扒柴,
“你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柴火太多灶膛呛’!”
顾九攥着焦黑的火折子直打喷嚏红着脸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水桶,“扑通”一声坐在了水里。
这边浓烟未散,那头又闻惊叫。秀秀拎着半篮野菜哭丧着脸:
“小姐!顾姑娘把荠菜揉成浆糊了!”
水井前,顾九攥着菜手里的荠菜手足无措。翡翠般的野菜在手里碎成渣,活像给土地爷上的供品。舒玉扶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