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的视线穿过锦衣公子晃动的玉佩,蒸腾的热气里,刘秀芝正举着托盘在桌椅间闪转腾挪。周婆子端着三碗蛋花汤从灶房冲出来,汤水在粗瓷碗里晃出惊涛骇浪;杨大江端着蒸笼撞上收碗的杨大川,两个壮汉在蒸腾的热气中跳起了贴面舞;杨大江这憨货攥着两枚铜板追到门口,却被逃单的汉子反手推了个趔趄,脑门差点磕在"童叟无欺"的匾额上。杨大江追到门槛又折回来——方才那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早抱着包子消失在街角。
“阿爷,那人......”
话音未落,锦衣公子摇着折扇堵在门前。羊脂玉佩晃得人眼花,说话却带着黏糊糊的尾音:
“小姑娘,这家的包子馅料不新鲜......”
“我家新开的西施包子铺......”
锦衣公子晃着折扇,羊脂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用的都是十六七的俏厨娘,那包子皮薄得能照见人影儿。”
舒玉的视线掠过他肩头,正瞧见个麻衣汉子把咬剩的包子揣进怀里,大摇大摆混入人群。她忽然扯出个甜笑:
“这位哥哥,您家铺子在哪儿呀?”
锦衣男子疾步上前,暗卫乙的剑鞘“当啷”撞上门框,惊得锦衣公子后退半步。舒玉拽了拽杨老爹衣袖:
“阿爷,咱去开开眼?”
锦衣公子见状,折扇“唰”地展开:
“姑娘若想尝鲜,在下愿当向导。”
“不劳费心。”
杨老爹的烟袋锅横插进来,火星子差点燎了公子哥的衣袖,
“我家孙女认生。”
西市转角新漆的朱红门脸前,六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齐声脆喊:
“客官里边请——!”
舒玉抬眼与杨老爹交换眼神,老头儿烟袋锅在掌心敲出闷响,眼底却泛起冷光。舒玉隔着竹帘吩咐暗卫甲:
“小叔叔,你去把那什么西施包子铺的包子每样买两个。”
暗卫甲捧着油纸包钻出来时,耳尖红得能滴血。西施包子铺的幌子还在眼前晃——八个水灵灵的小娘子穿着月白襦裙,腰间系着同色绦带,收钱递包子比绣花还齐整。尤其是掌柜的,云鬓斜簪着朵白芍药,活脱脱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
“东家,里头......里头的小娘子跑堂都踩着莲花步。”
“她们、她们往包子上点胭脂......”
舒玉掀开油纸,十八个褶子的包子泛着珍珠粉的光泽,掰开肉包嗅了嗅,突然冷笑:
“人家这是把包子铺当戏台呢。茱萸粉少放三分,葱末切得细些,倒是会抄作业。”
她掰了一半递给杨老爹,
“阿爷尝尝?”
杨老爹的烟袋锅在车辕上磕出火星:
“七分像。”
返回杨记时已近晌午,舒玉拎着裙裾跳下车槛。正在擦桌的周婆子惊得抹布都掉了:
“小祖宗怎么......”
“周阿奶去后厨帮婶婶!”
舒玉夺过她手里的抹布,
“小叔叔帮着跑堂,逃单的拎去柜台!”
“阿爷坐柜台!”
说着抄起茶壶满场转,倒水的架势活像在浇花。
奇迹般地,当暗卫甲板着脸立在门口时,食客们竟自觉排起了队。这汉子嗓门如洪钟:
“三位里边请!二楼雅间还有空位!”
“这位爷,您的阳春面好了!”
不过半个时辰,堂内竟变得井井有条,连最挑剔的老学究都忍不住点头。
杨大江的算盘突然被只小手按住。
“三号桌两只素包两碗粥,收十五文。”
舒玉指尖点着账本,
“方才那桌穿褐衫的,吃了三个肉包没给钱。”
“那是个鳏夫......”
杨大江搓着手解释。
“鳏夫就能白吃?”
舒玉踮脚把茶壶顿在柜台上,暗卫甲突然拎着个瘦猴似的汉子过来:
“东家,这厮吃完想翻窗!”
“送官。”
舒玉头也不抬脆生生道,
“再敢来,腿打断。”
“三号桌辣子来了!”
“五号桌添汤——慢着点,别烫着!”
舒玉穿梭在桌椅间,小身板灵活得像条鱼。她留意到,不过半柱香工夫,暗卫甲已记住了熟客的喜好:赵叔爱加醋,李娘子要少油……前厅的混乱渐渐平息,后厨的蒸笼也不再因为传菜慢而积压。直到刘秀芝掀开空面缸,大声道:
“没面了!”
众人才惊觉日头西斜。
“打烊!”
杨老爹敲了敲柜台,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舒玉瘫在条凳上啃冷馍,忽然瞥见杨大江往账本里夹了张皱巴巴的纸——是那两个逃单汉子的欠条。
暮色中的骡车碾着青石板“咯吱”响。杨大江抱着账册打盹,舒玉却始终盯着他怀里的蓝布包,脸色越来越沉。周婆子瞧着不对劲,悄悄拽了拽刘秀芝的袖子,后者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杨大川却浑然不觉揪了把野花往舒玉鬓角插:
“咱们毛毛今儿真威风!”
花朵颤巍巍悬在炸毛的羊角辫上,活像顶了只炸毛的鹌鹑。舒玉和杨老爹一路黑着脸。杨大川没心没肺地揪着野花往刘秀芝头上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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