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的告示贴在城门口那天,运河边的风裹着湿冷,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李卫蹲在街角的茶摊旁,手里攥着个啃了一半的白面馒头,目光却死死盯着告示上那行朱红大字——“鸣春楼涉案人等,审明系逆案同党,拟判秋后问斩,案卷封存,不得复议”。
茶摊老板用抹布擦着碗,叹气声顺着风飘过来:“啧啧,这鸣春楼的人也太冤了,连做饭的老周头都判了斩,听说他一辈子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就成逆党了?”旁边穿长衫的茶客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你不要命了?这案子是知府大人亲审的,敢说冤,小心把你也抓进去!”
李卫的心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石头——鸣春楼的人一死,线索就彻底断了。官府要是真查逆案,怎么会连申诉的机会都不给?分明是想把这些人的嘴全堵上,不让他们往外漏半个字。他摸了摸怀里的铜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既然从鸣春楼挖不出东西,那幕后之人,迟早会把目光转向与柳如烟有旧怨的秦思琪。他必须在秦思琪出事前,套出她与柳如烟的过往,可这些天跟着秦思琪学戏打杂,秦思琪对柳如烟的名字讳莫如深,连戏班里的老伙计都不敢多提,这让他心里急得像猫爪挠似的。
回到锦乐班时,后院的晒谷场上正晒着戏服,水绿色的、大红色的绸缎在风里飘着,像一片片落下来的彩云。李卫刚放下挑水的木桶,就见秦思琪的贴身丫鬟小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发髻上的银簪都歪了:“李三!快!快帮着收拾秦姑娘的戏箱,知府大人派人来传话,说今日是知府夫人寿宴,点名要秦姑娘去府里唱《牡丹亭》,轿子都快到门口了!”
李卫心里“咯噔”一下——杭州知府是“鸣春楼案”的主审官,此刻突然请秦思琪去府衙,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他想劝秦思琪推了这差事,可刚走到秦思琪的房门口,就见她正对着镜子描眉。一身水绿色的戏服搭在衣架上,领口绣着暗纹的白梅,她手里捏着支细眉笔,正一点点勾勒眉形,侧脸在铜镜的光里显得格外清冷。
“姑娘,”李卫站在门口,声音放得轻,“这次去知府府里,要不……多带两个学徒跟着?我也能跟您去,帮着搬搬戏箱、递个茶水,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秦思琪握着眉笔的手顿了顿,抬眼从镜子里看向他。李卫的肩膀上还沾着挑水时溅上的泥点,粗布短打的袖口磨得起了毛,可眼神却格外认真。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跟我去,路上仔细些。”
午时刚过,一辆青布马车从锦乐班的后门驶了出来。车帘低垂,里面坐着换好戏服的秦思琪,李卫则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根赶车的鞭子,眼睛却像鹰似的盯着四周。马车没走热闹的河坊街,反而拐进了僻静的东巷——这条路是知府府的近路,平时没什么行人,只有偶尔路过的挑夫和小贩。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李卫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出发前,他特意在杂役房的角落里翻出了把磨快的短刀,用布包着藏在腰后。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巷子太静了,静得连风吹过墙缝的声音都听得见。
突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挑夫的草鞋声,是布鞋踩在石板上的“噔噔”声,好像是有两个人正在逼近!李卫心里一紧,刚想喊“姑娘小心”,就见两个蒙面人从巷旁的矮墙后窜了出来——他们穿着黑色的短打,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透着凶光的眼睛,左边的蒙面人眼神一眯,从腰间摸出把短弓,飞快地搭上一支箭,弓弦“嘣”的一声响,箭尖泛着冷光,直朝马车内射去——那箭的方向,分明是冲着秦思琪!
李卫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不能让秦思琪出事。他想都没想,猛地往马车内扑去,左手死死抓住车帘,右手则护住秦思琪的肩膀。只听“噗嗤”一声闷响,短箭狠狠扎进了他的左肩,箭羽在风里颤了颤,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粗布短打,顺着衣摆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李三!”马车内的秦思琪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是慌乱。她看着李卫肩膀上的箭,又看着他苍白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李卫忍着剧痛,咬着牙把秦思琪往马车里推了推,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姑娘快、快躲进去,别出来!”
右边的刺客见一箭没射中,举着钢刀就朝李卫砍来。李卫踉跄着躲开,从腰间拔出短刀,迎着刺客就冲了上去——他没学过武功,出刀的姿势笨拙得像劈柴,可每一刀都带着股子狠劲,左躲右闪间,竟也挡了刺客几招。钢刀砍在旁边的石墙上,溅起火星,吓得秦思琪在马车内直发抖。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巡街衙役的脚步声,还有他们喊“抓刺客”的吆喝声。两个刺客对视一眼,知道再待下去会被围住,狠狠瞪了李卫一眼,转身就往巷尾跑,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几串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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