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飘向前列的胤禛——自魏东亭饮毒酒被救、八阿哥胤禩替还十万两欠款的消息传遍京城后,谁都清楚,今日朝堂定要为“追缴国库欠款”这场风波,做个最终了断。
康熙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时,最终定格在胤禛身上,语气里没有暴怒,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胤禛,你自请接下追缴欠款差事时,朕曾再三叮嘱你,‘刚不可折,柔不可废’,需量情度势,既要追回国库银两,也要顾念官员难处。可你看看如今:魏东亭身为老臣,竟被逼到要自尽;满朝官员人心惶惶,连退休的老臣都夜不能寐,生怕下一个被追责的是自己。你一向以‘精明’自诩,怎么连‘刚柔并济’这四个字,都没能放在心上?”
胤禛闻言,立刻出列,双膝跪地,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皇阿玛息怒!儿臣一心只想着尽快充盈国库,不负皇阿玛的托付,却未能及时顾及其他,行事过于偏激,忽略了贫官与老臣的实际难处,是儿臣监管不力、思虑不周,请皇阿玛降罪!”
“降罪自然要降。”康熙的声音沉了几分,目光掠过殿内屏息的百官,继续道,“你罚俸银一年,回府后好好反省,如何做一个既能办成事,又不寒忠臣心的皇子。若再如此一意孤行,只知用强,将来如何担起更大的担子?”
“儿臣领旨,谢皇阿玛教诲!”胤禛重重叩首,起身归列时,指尖悄悄攥紧了朝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心里清楚,这场责罚看似是因“办事不当”,实则是父皇在为他“降温”——可这份“保护”,落在他身上,却满是挫败与不甘。
没等胤禛平复心绪,太子胤礽已向前一步,躬身道:“皇阿玛,儿臣有话启奏。”
康熙抬了抬眼,示意他继续。
胤礽转向百官,语气温和却掷地有声:“诸位大人,追缴欠款本是为了大清江山稳固,为了百姓能免受天灾之苦,可如今却闹得人心惶惶,反倒违背了初衷。儿臣私下了解过,借银的官员中,有不少是俸禄微薄的京官小吏,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有像魏东亭大人这样的老臣,为迎驾耗尽了家财,他们并非有意拖欠,只是一时周转不开。即便有个别官员稍有懈怠,也该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而非一逼到底,断了后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忐忑的借银官员,语气愈发恳切:“儿臣斗胆恳请皇阿玛,将还款期限延长三个月,让大家有充足的时间筹措银两;至于田文镜,他虽本心是为了公事,却行事鲁莽,激化了矛盾,若再留京任职,恐再生事端,不如将他贬出京城,任陕西西安府同知——这样既显国法威严,也能安抚百官之心,算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
这番话刚落地,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借了银的官员们脸上露出明显的感激,连站在后排的魏东亭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太子的眼神里满是动容;田文镜被贬,解了不少人被“逼债”的心头气。
康熙看着太子,又看了看百官们明显松弛下来的神色,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太子所言,甚合朕意。就按你说的办——还款期限延长三个月,田文镜即刻贬为西安府同知,三日内离京,不得延误。往后追缴欠款之事,便由太子协同户部打理,务必做到‘宽严相济,不寒人心’,莫要再出之前的乱子。”
“儿臣遵旨!定不负皇阿玛的信任!”太子躬身谢恩,起身时,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胤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后,他再次转向百官,语气愈发亲和:“诸位大人放心,往后筹款期间,若有实在难以周转的难处,可直接递牌子到东宫,本太子定会酌情相助,绝不让大家再因欠款之事惶惶不可终日。”
“谢太子殿下体恤!”“殿下仁厚,臣等定不负殿下与皇上的信任!”百官纷纷躬身行礼,声音比往日响亮了几分,看向太子的眼神里满是敬畏与感激——谁都清楚,太子这是实实在在地为他们解了围,这份人情,他们记在了心里。
朝会散去时,官员们簇拥着太子,一路说着感激的话,护送他出了太和殿;而胤禛则独自转身,脚步沉重地往宫外走,晨光落在他身上,却衬得他的背影愈发孤冷。
回到四爷府,胤禛没见任何人,径直回了书房,还吩咐下人“闭门谢客,不许打扰”。书房内,窗棂敞开着,初夏的风带着院外梧桐的清香吹进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闷。他坐在阴影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桌上那份早已翻得卷边的借银名单,心里像是被乱麻缠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有挫败,他一心为国办事,顶着满朝压力推进追缴,到头来却落得“罚俸反省”的下场,成了百官眼中“铁石心肠”的罪人;有委屈,田文镜的强硬是为了尽快推进差事,却成了被指责的把柄,连他也跟着受牵连;但更多的是醒悟与隐忍,他慢慢琢磨出康熙的深层意图:追缴欠款从来不止“充盈国库”这一个目的,更重要的是整顿吏治、试探众皇子——谁有魄力办事,谁能平衡人心,谁又在背后拉拢势力,父皇都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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