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会宁府。
金国皇宫,大庆殿。
一场决定金国未来走向的朝会正在此地召开。
殿内气氛庄重肃穆。
金国皇帝完颜晟端坐御座,目光扫视殿内文武。
他身材魁梧,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北方游牧民族特有的彪悍之气。
靖康之变,金军短短一年内两度南下,围攻大宋东京汴梁。
起初,金国上下甚至没有做好彻底灭亡北宋的准备,只想着劫掠财物,收取岁币。
然而,大宋的孱弱程度,大大出乎所有金国人的预料。
曾经自诩天朝上国的北宋,竟如纸糊般一触即溃,皇帝被俘,国都两度被围,宗庙社稷毁于一旦。
如今,大宋太上皇赵佶已被押解回上京,南宋残余势力仓皇南渡,原本横亘在金国南侵路上的北方防线,如真定、太原等重镇,也已相继被金军占领,大量土地落入金人之手。
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这些新占领的汉地,该如何治理?
更重要的是,金国若要继续南侵,步步为营,直至彻底吞并大宋,这些地方将是未来出兵、转运粮草的重要基地,其治理方针,将直接影响金国大业的成败。
殿内,主要有两股势力在激烈争论。
为首的是金国宗室重臣,国论勃极烈完颜宗翰。
他身披华贵的皮裘,身形高大,眼神精光四射。
作为金国最高行政长官“国论勃极烈”中的“左国论”,其地位相当于金国的宰相,主导着行政与军事大权。
“合罕!”完颜宗翰面向完颜晟,语气恭敬。(合罕,女真语中对君主的尊称)
“大宋虚弱至此,恰说明天命已在我大金!汉人狡诈,若不以雷霆手段,强行推行我女真制度,必将滋生事端。”
“臣以为,对汉地,便当直接用强!废除科举,强制推行我猛安谋克屯田制度,以女真之法,改造汉地!”
完颜宗翰对女真制度有着绝对自信。
在他看来,治理汉人无需繁琐,直接以武力压制,以女真军制管理,最为省事有效。
在座的金国汉人官员,却对此忧心忡忡。
其中,知枢密院事刘彦宗,作为金国汉人重臣的代表,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观点。
刘彦宗乃辽朝旧臣,熟知汉人制度与文化,他曾参与谋划攻宋,并提出要收宋朝图籍、宫中器具,对汉地统治有着深入思考。
被金国招揽后,他颇受器重,辅佐金国皇帝治理汉地。
刘彦宗上前一步,躬身奏道:“陛下,宗翰国论的策略虽显雷霆之势,但臣以为,于汉地恐难长久。”
金国朝廷里,女真贵族习惯称金国皇帝完颜晟为合罕,但汉臣往往遵循中原王朝的文书规范,称其为“陛下”。
刘彦宗继续道:“汉人以农耕为本,其社会结构、文化习俗皆与我大金迥异,若强制推行我猛安谋克之制,废除科举,只会引起汉人的强烈反弹,激起民变,反而耗费我大金兵力与钱粮。”
他举例道:“昔年我大金军队曾占领宋国两河之地诸多城池,然而陛下可曾察觉?我大金军队一旦撤离,那些城池便很快被当地宋人重新占据。”
“这并非宋人兵力强盛,实乃女真自身制度无法适配汉地农耕文明所致!汉人若被逼急,便是农夫走卒,亦能拿起锄头反抗。届时,我大金将陷入无穷无尽的平叛泥潭,徒增消耗,延误大金一统之业!”
刘彦宗建议道:“臣以为,当保留宋国原有的州县制和科举制度,令汉人循其旧俗而治,我大金只须在这些要地驻扎重兵,加强军事管控,以备来年继续南侵。如此方能步步为营,蚕食大宋,直至将其彻底吞并。”
金灭辽后,在燕京设立“行枢密院”,作为临时军事行政机构,由刘彦宗兼任此职,掌管燕云地区的军事调度与边防,同时协调女真军队与汉地州县的关系,以安抚民心。
刘彦宗所建言之策略,其实也是为自己好,争取在金庭有更大话语权。
完颜宗翰闻言,面露不悦,强硬地反驳道:“刘彦宗,你便是妇人之仁!汉人本就软弱,何须如此顾忌?以强力震慑,方能使他们俯首帖耳!”
宗翰认为刘彦宗的政策过于软弱,与金国彪悍的民族性不符。
完颜晟听着两人的争辩,时而颔首,时而沉思。
他深知完颜宗翰的勇武与忠诚,亦明白刘彦宗所言的道理。
金国虽强,但统治万里汉地,绝非易事。
若不能因势利导,反而处处碰壁,那便是自找麻烦。
最终,完颜晟权衡再三,决定采纳一个折中方案,而这个方案,无疑更偏向刘彦宗的意见。
“宗翰与彦宗所言,皆有道理。”
完颜晟沉声说道:“然大金立国之初,当以稳固根基为重,朕意,暂时采纳‘分区管理、因俗而治’的临时方案,于我女真旧地,沿袭我大金旧制;而对于新占的汉地,则沿用汉人制度,形成‘女真旧制管本部、汉制管汉地’的双重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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