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耕纪 第4章 争吵

等到夏青山驾着牛车回到夏家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黑，村庄上面飘的是各家烟火。夏青山在村口处把今天自己买的米盐这些东西放进背篓，交给了夏老头，把绑着几头猪崽的绳子交到了夏至手里之后，就自己架着牛车向着族长家赶去。

而夏老头则是和夏至一起先往家里的方向走。

路上，夏老头看着夏至那牵着猪崽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看来，我家大孙子注定就不是要在土里刨食的人。”

夏至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夏老头说道：“阿爷，我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都不在土里面刨食儿。”

夏老头听到这话之后，放声大笑。所幸，现在村民们都在自家等着吃饭，没有人在外面乘凉，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爷孙两个。

夏青山和夏老头他们一前一后的回到家。等到夏老头他们牵着猪跨进家门的时候，中屋里面，李雪娘已经摆好了饭食。见到夏老头他们出现之后，屋内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夏青山迎上去接过了夏老头的背篓，把它放到了厨房里面。

而夏老头则是接过了夏至手里的绳子，冲着夏天招招手，说道：“夏天，过来，看阿爷给你带了什么？”

夏天看到了夏老头手里牵着的猪之后，从屋内走出，冲着夏老头跑了过去。到了夏老头身前之后，忽略了夏老头，自顾自的从他手里拿过了绑着猪的绳子，牵着猪就向后院走去。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李雪娘反倒是出声：“这孩子，跟谁学的，他阿爷给他买了猪崽，都不跟他阿爷打个招呼，眼里只有猪。”

李雪娘话声刚落，夏老太冷哼一声，说道：“跟谁学的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夏天只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跟着阿奶长大，能活着就不错了。”

李雪娘听到这种贴脸的话，本能的就要反驳。谁知夏青山忽然冲着李雪娘大声喊道：“你闹够了没有，自己家孩子，自己不关心，还整天冷嘲热讽的。”被夏青山这么一打断，无论是李雪娘还是夏老太，都没有了吵下去的心思。

最后还是夏老头说话，众人才进去吃饭。只是夏青山和夏老太不约而同的一起走向了后院。

这下准备吃饭的几人，也只好等着夏老太他们回来。

饭桌上，李雪娘开口说道：“爹，夏天他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吗？”

“平时倒不是这样，只有碰到他喜欢的东西之后他才这样，你娘也由着他，就变成这样了。”夏老头抽了一口烟之后说道。

“那看来以后，要好好管教他一下了，娘惯着他，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让他随着性子，吃饭，还得让爹你等着。”李雪娘一脸气愤的说道。

“好了好了，小孩子嘛，再说，夏天平时还是很乖的，你以后跟他接触多了，你就知道了。”夏老头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等到夏天他们回来之后，一家人吃着窝头，就着野菜汤，吃了今天的晚饭。

可能是因为今天排队让夏老头太过于疲惫了，所以，在吃完晚饭之后，夏老头没有跟往常一样，在中屋里面喝水，而是直接就回到了东厢房。连洗漱都没有就直接躺下了。

等到夏老太带着夏天洗漱好之后，回到了东厢房，就看到夏老头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夏老太嘴里一边骂着，一边上前去给夏老头脱起了衣服。只是一边拖着衣服，夏老头塞在怀里的户籍文书，从怀里掉落在地。夏老太也没想其他，从地上捡起了户籍文书，随手的翻看了一下，只是看到夏至的文书的时候，夏老太僵了一下，接着一把把夏老头从睡梦中弄醒。

一手抓着文书，一边劈头盖脸的开骂。夏老头本来睡着了，忽的被夏老太吵醒，一肚子气，想都没想的一巴掌就扇了出去。

随着啪一声，夏老太“哎呦”一声，就摔倒在地，一旁的小床上，夏天爬起来扶住夏老太，不带表情的盯着夏老头。

夏老头听到声音之后，也清醒过来。看到夏老太一手捂着脸坐在地上，夏天扶着她的手臂，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我睡个觉都不行吗？”夏老头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我虽然识字不多，但还是上过几年私塾的。”夏老太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夏老头。

夏老头这才注意到了夏老太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下意识的想要辩解，但是，看到夏天这样盯着自己的眼神之后，夏老头心里一横，嘴上说道：“我是一家之主，做什么需要跟你解释吗？”

夏老太不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夏老头。这时，听到动静的夏青山敲响了房门，喊道：“爹娘，怎么了，开开门。”

夏老头刚想说话，夏天一骨碌的跑到门前，打开了房门。对着夏青山说道：“阿奶被打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着夏老头。

夏青山顾不得自家儿子又开口说话了，连忙进了房间，对着两人说道：“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爹把夏天的入学名额给了夏至，我说今天怎么忽然要出门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夏老太见到自己儿子进来了，气愤地说道。

“爹，娘说的是真的吗？你今天不是说要在县城里转转吗？”夏青山听了夏老太的话之后，对着夏老头说道。

“我就是把名额给夏至了怎么了？就夏天那个一副傻子的模样，连个话都不会说，让他去上学，不是浪费时间吗？与其这样，不如把机会留给夏至，夏至只是这次没有考好，下次，一定会考好的。”夏老头听到夏青山开口也是质问自己，破罐子破摔的说道。

“好，你是一家之主，你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青山，你先回去休息吧！”夏老太说完之后，从地上站起来，把夏青山推出了房门。

夏青山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李雪娘凑上来问道：“山哥，怎么了？爹娘那边发生了什么？”虽然李雪娘今天已经从夏至嘴里知道了，夏老头已经把名额更改了，自然也知道夏老头他们现在为什么而争吵，但是，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

“嗐，今天爹说去县城里面买东西，到了县城，让我去买东西，他说想在县城里看看，谁知道，他直接带着文书去了县衙，把夏天上学的名额给了夏至。这种大事，他也不说商量一下，这不，惹娘生气了。”夏青山满脸忧愁的说道。

李雪娘听了这话之后，心里窃喜，面上却不露分毫。一脸担忧的说道：“那这下怎么办？夏天他今年怎么入学啊！”一边说着，李雪娘把头埋进了夏青山的脑袋里。

夏青山摸了摸李雪娘的头发，安慰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这个名额没办法更改了，以后只能多补偿天儿一些了。”

次日天一亮，根本就没有睡着的夏老头，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穿衣起床声。心里暗自得意，“看来老婆子只是一时气愤，到现在，还不是要顺着老头子我的心意。”

这样想着，夏老头不知不觉，挺了一夜的困意来袭，深深地睡了过去。

等到夏老头再次醒来，是夏青山在门外剧烈的拍着门。被拍门声惊醒的夏老头，没好气的说了声，“要死啊！”但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到夏青山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看到夏老头开门之后，夏青山连忙说道：“爹，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娘把族长找来了。说是要跟你和离。”

听到夏青山这样说，夏老头顿时有些慌了神，但嘴里还是说道“你娘这是要做什么？都这个岁数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夏老头虽然嘴里是这样说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而是急忙的从床上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等到夏老头来到中堂之后，就看到在中堂首位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三叔。”夏老头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之后，这才在老人左手边坐下，而对面，则是端端正正坐着的夏老太。

“三叔，我家老婆子不懂事，瞎胡闹，惊扰到您老人家了，回头我一定会好好的训斥她一番。”夏老头故作镇定的说道。

“好了，闲话少说。老头子来这里，是因为侄媳妇儿一早来找我，说是要跟你和离，具体缘由我不清楚，但是侄媳妇儿非要我过来才说，现在我来了，那就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老人对着夏老头说完之后，看向了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夏老太。

“侄媳妇儿，说说吧！为什么要和离？”族长对着夏老太说道。

“他昨天去县衙，把天儿的入学名额给了至儿，这件事，没有跟我商量。”夏老太平静的说出这话。

“我跟你商量了，这事你会让我办嘛？”夏老头反问一句。

“会，这件事你跟我好好说，我会让你去做这件事的，我虽然偏爱天儿一些，但是，天儿的情况我也很清楚，他没办法适应学堂。但是，正是因为你一声不吭的把这件事给做了，我才要跟你和离。”夏老太嘴里这样说道。

听了夏老太的话之后，在场的人都有些错愕。因为夏老太说的这话，把自己要和离的理由给推了。

族长听完夏老太的话，说道：“那侄媳妇儿，既然你都同意，为什么还要和离？”

“我之所以要和离，是因为，从这件事上面，我看到了他们对待天儿的态度。现在有我护着，他们就这样对待天儿了，我不知道，要是我死了，他们这些人会怎么对待天儿。我知道，天儿几乎不怎么跟人说话，所以，无论是外人还是自家人，都会有些不喜欢天儿，不在乎天儿。”这样说着，夏老太环顾四周。

“所以，我要和离，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就算我死了，我的天儿以后生活会有保障。”说到最后，夏老太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话。

场中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族长见到所有人都不说话，咳嗽了一声，“既然侄媳妇儿都这样说了，那你们说说各自的想法。”

夏老头听到族长这样说，只能开口：“你这不是瞎说吗？家里谁不在乎天儿了，名额这件事，就是因为担心你不同意，才这样做的，其他事情上，哪件事我偏心了？”

夏老头说完之后，夏青山接着一脸焦急的开口：“是啊，娘，您老人家不用担心天儿，我们两口子，以后会照顾好他的。都是我们的孩子，一定会一视同仁的。”

“是啊，是啊，娘。”李雪娘附和着说道。

“侄媳妇儿，你看，他们都这样说了，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算了。”族长也开口了。

夏老太笑了笑，可能是因为脸上没有什么肉，所以这个笑，看起来有些吓人。

“一个个说的这么好听，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什么事。”

“你，夏大江。你真的对两个孩子一样吗？至儿的先天不足，大夫说了用名贵药材，有可能将养好，你砸锅卖铁的也要给至儿看，幸亏现在是看好了，不然，亏死。而天儿呢，在天儿一岁的时候，大夫说了，孩子高烧，需要用人参吊一下，不然孩子的脑袋烧坏了，很可能变得更加痴傻，你个老东西当时说了什么？‘一个傻子，活着就行了，用什么名贵的药材，’死活不肯把给至儿养身子的药，拿出来一点儿。”

“幸亏天儿命大，那次高烧没有影响到他。至于说之后，是我跟你吵了多少次，才换来的结果，你现在跟我说着一视同仁，你敢拍着自己的良心保证吗？”

老太太冲着夏老头说完这话之后，转头看向了夏青山。夏青山以为自己老娘要说自己呢！顿时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