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沧海：卿与辰兮共山河 第10章 冰冷的自由

休眠模式。

这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冰冷的、正在执行的程序。

【警告：能量储备低于1.0%。强制启动休眠程序以维持核心单元最低限度运行。倒计时：10，9，8……】

我的视野开始崩解。原本由清晰数据流构成的世界，正在迅速“降维”。秦威离去的背影，从一个由生命体征、能量波动、肌肉运动轨迹构成的复杂数据体，变回了一个模糊的、无法解析的色块。

“数据之眼”，我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关闭。

【……3，2，1。】

【休眠程序启动。】

最后一声电子音在我脑海中消散，世界彻底回归了它原始、混沌、模糊的模样。我失去了对周围一切的超感官知觉，就像一个习惯了高清4K屏幕的人，突然被丢回了黑白默片时代。

巨大的不适感和精神上的剥离感，让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压抑的哭声吵醒的。

“小姐，你可算醒了！呜呜呜，你吓死我了……”

是小莲。她趴在我的床边，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见我睁眼，她先是惊喜，接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头痛欲裂。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以及“数据之眼”强制休眠的后遗症。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沙哑。

“整整一天一夜了！”小莲连忙扶我起身，给我递上一杯温水，“昨晚将军走后没多久，我就听到里面没动静了，敲门也不应。我急得没办法，只好去请了管家来开门，结果就发现你晕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将军说……说你是思虑过重，气血攻心。”

思虑过重？我心中泛起一丝苦笑。父亲为我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也彻底抹去了昨晚那场实验存在的痕-迹。

我环顾四周，房间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窗外，明媚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了进来，门口那两尊雷打不动的护卫，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人呢？”我明知故问。

小莲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小姐你忘了？将军吩咐了，你的禁足解除了！今天一早，护卫就撤走了。小姐，你自由了！”

自由了。

我慢慢地喝着水，感受着这三个字带来的、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冰冷。

我获得了在将军府内行走的自由，却失去了探索未知、改变命运的自由。我的“实验室”被查封，核心设备被没收，最大的秘密武器——“数据之眼”也因能源枯竭而陷入沉睡。

我试着集中精神，想要再次开启它，但脑海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昨晚那短暂充入的0.2%的能量，仅仅只够它完成一次强制关机和重启的基础程序。现在，它的能量储备，恐怕已经无限趋近于零。

没有“数据之眼”，我就只是一个比普通人更孱弱的秦卿。

“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小莲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你在屋里闷了这么久，都快生病了。我们去花园里看看，听说新一批的秋菊都开了，可好看了！”

我看着她天真的脸，点了点头。

也好，出去看看，看看这个我即将要独自面对的、没有了数据辅助的“真实”世界。

当我走出清风苑的小楼时，久违的阳光让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将军府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亭台楼阁，曲径通廊，下人们来来往往，看到我时，都露出了惊讶又疏离的表情，远远地躬身行礼，然后迅速避开。

废物嫡女的名声，早已深入人心。

我不在意这些目光，我在意的是另一种东西——我失去了分析和判断的能力。

迎面走来的护卫，我无法判断他的实力等级。假山旁窃窃私语的丫鬟，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也无法通过心率和微表情分析她们的情绪。

整个世界，对我来说，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未知变量的“黑箱”。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就在我努力适应这种“盲人”状态时，一个娇俏又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凉亭里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秦家的大小姐吗？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舍得从你那清风苑里挪步了？”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我的庶妹，秦瑶。

她正和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女坐在一起品茶，看样子，是她邀请来的闺中密友。此刻，她正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我，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放在以前，我会立刻开启“数据之眼”，将她的情绪波动、心率变化、甚至她身边那几位少女的家世背景和实力等级都分析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我只能看到她脸上那副令人讨厌的表情。

我没有理会她，准备绕道而行。

“站住。”秦瑶却不肯放过我，提高了声音，“姐姐落水之后，真是长本事了。不但敢顶撞父亲被禁足，现在解禁了，见了妹妹和客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了？我们秦家的礼数，都被你丢尽了！”

她身边的几个少女也跟着嗤笑起来。

“瑶儿，这就是你那个‘九阴绝脉’的姐姐？看着……果然是病怏怏的。”

“听说前几日还闹着要进藏书阁呢，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看再多书又有什么用？”

小莲气得脸都白了，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我拉住了。

在绝对的弱势下，任何争辩都毫无意义。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秦瑶，缓缓说：“妹妹说得是。我身体不适，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我的顺从，似乎让秦瑶觉得有些无趣。她撇了撇嘴，像是炫耀一般，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烫金的请柬，在指尖把玩。

“父亲真是偏心。明明知道我为了准备三周后的皇家秋猎，正在努力修炼，还非要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赏菊宴。”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满是得意，“不过也好，到时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不像某些人，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后院里，连将军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皇家秋猎！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的大脑。

我的计划，在这一刻，有了新的方向。

父亲收走了我的设备，禁止我接触先祖的遗物，是想从源头上断绝我的所有念想。在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内，我确实很难再找到机会。

但是，如果我能离开将军府呢？

秋猎的猎场，设在京城外的万兽山脉。那里地势复杂，广袤无垠，充满了各种珍稀的草药和矿石。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远离父亲监视范围的地方！

如果我能去那里，我就有机会，重新为自己打造一个“充电器”！

看着秦瑶那张得意的脸，我第一次觉得，她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我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她微微屈膝，语气平淡无波：“妹妹天资过人，将来前途无量，姐姐先在这里，预祝妹妹在秋猎中拔得头筹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错愕的表情，带着小莲，转身离去。

自由是冰冷的，但只要有一丝火种，就能重新点燃希望。

我的火种，就是那场皇家秋猎。

现在，我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

如何让父亲，同意我这个“禁忌”的女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参加这场充满危险与变数的皇家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