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的平淡生活 第189章 贺云

起初，出于种种考量，没有人胆敢轻易去招惹李歪嘴。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逐渐察觉到他的脾气似乎异常温顺。无论别人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从未表示过拒绝或反抗。

这种情况使得人们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们开始试探性地使唤李歪嘴去做一些琐事，或者在言语上占一些小便宜。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不敢真正地去欺辱他。

随着李歪嘴在大当家面前的地位日益提升，这种现象逐渐消失了。实际上，这是大当家有意提拔他的结果，当然，耗子在其中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然而，就在李歪嘴来到山寨的第二年，耗子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后，却突然失踪了。一连数日过去，他都杳无音讯。李歪嘴心急如焚，最终成功说服大当家带领众人下山寻找。

可惜的是，当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耗子时，找到的却只是他的尸体。

尸体被一刀割喉，丢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更可怕的是，尸体已经被野兽啃掉了半边身子，面目全非，让人难以辨认。

然而，李歪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具尸体就是耗子。耗子的死让李歪嘴感到非常震惊和悲痛，但他并没有被悲伤冲昏头脑，而是决定接替耗子的工作，好让自己在山寨里站稳脚跟。

从此以后，李歪嘴每天都会下山去打听消息，同时也留意着周围有没有可以下手的目标。为了方便行事，他扮成了一个乞丐，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也许是随着年纪增加，他的身体长定型了的缘故，李歪嘴的嘴巴和眼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歪了。而且又经过一段时间的针灸和汤药治疗，虽然他的容貌不能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现在，只要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李歪嘴有什么不同之处。不过，他还是不太爱说话，所以口齿不清的毛病并没有改掉。

他这个普普通通的长相，再加上那身破烂不堪的乞丐装扮，更是让人难以注意到他的存在。因此，他不止一次成功地将准确的消息送回山寨，使得山寨能够一次又一次地从中获利。也正因如此，他深受大当家的器重，在大当家面前，他的话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靠坐在墙角，目光随意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一阵吵闹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来是一旁的小乞丐们打起来了。

起初，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这与他毫无关系。所以，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继续悠然自得地观察着周围的人群。

然而，那打斗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而且持续了好一会儿，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这让他开始感到有些心烦意乱，原本平静的心情也被这嘈杂的声音所扰乱。

终于，他忍无可忍，决定转过头去，狠狠地呵斥这些小乞丐们，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一看，李歪嘴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只见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围殴着另一个乞丐。被打的那个乞丐显然处于劣势，他双手紧紧抱住头部，蜷缩着身体，拼命地保护着自己的要害部位。

这样的场景对于李歪嘴来说并不陌生，他在这街头巷尾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然而，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因为他注意到那个挨打的乞丐自始至终都没有求饶，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

李歪嘴不禁对这个乞丐产生了一丝好奇。也许是因为这个乞丐的经历让他想起了从前，于是，他决定插手此事。他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向那群小乞丐，毫不费力地将他们驱散开来。

随后，李歪嘴走到那蜷缩在地的乞丐身旁，伸出一只手，想要将他拉起来。然而，乞丐似乎对他的举动有些害怕，依然双手护住脑袋，不肯抬起脸来。

李歪嘴见状，并没有生气，反而展现出了难得的耐心。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与乞丐平视，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挨打却不还手呢？”

这个乞丐看起来明显比那一群打人的小乞丐年纪要大一些，按常理来说，以他的年纪和体型，即使不能与那五六个小乞丐打成平手，也不至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然而，乞丐仿若未闻，对李歪嘴的询问毫无反应，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脚缩了回去，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歪嘴见状，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难道这个乞丐真的是个哑巴不成？否则为何面对自己的询问，他不仅不说话，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呢？

想到此处，李歪嘴决定一探究竟。他将脑袋慢慢凑近乞丐，想要看清乞丐的真面目。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乞丐的面容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梁骨上升起，他的心跳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乞丐的长相太过骇人！他的脸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疙瘩，且这些疙瘩大小不一，就像是癞蛤蟆披上了一张人皮一般。李歪嘴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就在李歪嘴惊魂未定之际，那个乞丐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没事吧？对不起，是不是我吓着你了？”这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十分清晰。

李歪嘴的惊讶瞬间盖过了恐惧，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乞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会说话？那你……你不是哑巴？”

听到李歪嘴的话后，乞丐又突然沉默不语了。

李歪嘴：……

李歪嘴凝视着乞丐，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渐渐地，他对乞丐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这种情感让他对这个其貌不扬的乞丐产生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决定继续和乞丐交流，试图帮助他。

然而，无论李歪嘴如何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地劝说，乞丐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将脑袋深埋在胸前，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尽管遭遇了这样的冷遇，李歪嘴并没有气馁，他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歪嘴的话语如同一股源源不断的洪流，而乞丐却始终像一座沉默的冰山，不为所动。

终于，当李歪嘴将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递到乞丐面前时，乞丐的身体微微一颤，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目光与李歪嘴交汇。

在那一瞬间，李歪嘴从乞丐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犹豫。也许是因为他没有从李歪嘴的眼中察觉到丝毫的恶意，又或许是那肉包子的香气实在太过诱人，乞丐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着从李歪嘴的手上将肉包子拿了过去。

只见乞丐满心欢喜地接过肉包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巴，迅速将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

或许是饿狠了，乞丐三两下就将一个肉包子吞入腹中。看着乞丐如此饥饿的模样，李歪嘴心生怜悯，连忙又递给他两个肉包子。

乞丐抬起头，用那双布满是疑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李歪嘴。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还有些不适应。然而，饥饿最终战胜了犹豫，他还是将手中那已经被咬得只剩一小半的肉包子塞进嘴里，同时伸出手去拿那两个新的包子。

或许是肚里有粮心里不慌，这一次，乞丐吃包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过，这只是相对于他之前的狼吞虎咽而言，实际上，他的速度依然比一般人快很多。四个包子下肚后，乞丐的肚子终于不再咕咕叫了，他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李歪嘴充满戒备。

李歪嘴趁机与乞丐攀谈起来，他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的居高临下。乞丐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李歪嘴一句一句地交谈。

在交谈中，李歪嘴得知了乞丐的一些情况。原来，乞丐的名字叫贺云，他来自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偏坡村。这个村子曾经因为天花肆虐而闻名，全村的人都不幸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最终无一幸免，只有贺云一个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可是，真实的情况却是，偏坡村的村长在发现村里有人疑似感染天花后，当机立断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他迅速将整个村子封锁起来，以防止病毒的进一步传播。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前往官府报案，希望能够得到官方的援助和支持。

然而，让村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官府在得知此事后，不仅没有积极地为偏坡村请医问药，反而因为对天花的恐惧，采取了极端的手段。他们竟然将通往偏坡村的所有路口都堵住了，完全断绝了偏坡村与外界的联系。这也就意味着，外面的人进不了村子，而村子里的人也出不去。

官府的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放弃了偏坡村，他们打算让偏坡村的人自生自灭，将天花疫情扼杀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庄里。他们似乎认为，只要不让病毒扩散出去，就可以避免更大范围的灾难。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尽管天花的感染率确实很高，但它的死亡率并不是百分之百。在偏坡村中，仍然有一些壮年男女和孩子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熬过了这场劫难，贺云便是其中之一。

可是，当村子里的粮食被消耗殆尽后，这些幸存者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们手中虽然还有一些银钱，但却无处可去购买食物。三天两天的饥饿或许还能忍受，但十天半个月过去后，饥饿的折磨已经让他们濒临崩溃的边缘。

正因为如此，贺家村的村民绝大多数并不是因为感染天花而亡，而是在惊惧之下活活饿死的！

听完贺云的讲述，李歪嘴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瞪大了眼睛，紧咬着牙关，嘴里低声咒骂着：“这些个狗官，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歪嘴越想越觉得贺云可怜，他们两人的遭遇简直如出一辙，都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离自己而去，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是，李歪嘴是主动杀光了一村子的人，而贺云则是在天花肆虐中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然而，这对李歪嘴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决定拉贺云一把，就好像是隔着漫长的时空，拯救小时候的自己一样。

于是，李歪嘴毫不犹豫地将贺云带回了寨子。然而，让李歪嘴始料未及的是，贺云那骇人的长相却引起了寨子里大多数人的恐慌和抵触。无论李歪嘴如何解释贺云的样貌并不会传染，他们都对贺云的存在表示怀疑和恐惧。

面对众人的不信任，李歪嘴感到十分无奈。他深知，仅凭自己的口舌之力很难让大家改变对贺云的看法。但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贺云在山寨里受到伤害，于是，他只得无奈地将贺云带在身边，随时随地保护他，以免他遭遇到什么不测。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逐渐发现，与贺云关系最为密切的李歪嘴，竟然没有被传染上贺云的疾病。这一发现让人们对贺云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再加上贺云性格温和、善良，人们开始慢慢接受他的存在。

然而，尽管贺云已经被大家所接纳，但他的名字却被一个不太雅观的绰号所取代——“麻子脸”。这个绰号并非出于恶意，而是人们为了方便称呼而创造出来的。对于这个称呼，贺云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反正对他来说，无论是贺云还是麻子脸，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与李歪嘴相比，麻子脸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性子温吞，心地善良，别说杀人越货了，他甚至连一只小小的蚂蚁都不忍心去踩死，这样的性格也使得他无法参与李那种充满血腥和暴力的任务。

而李歪嘴，他似乎对麻子脸的这份纯真格外珍视，仿佛在守护着自己的童年时光。他从不在麻子脸面前提及任何与血腥、暴力相关的事情，生怕会玷污了麻子脸内心的那片纯净之地。

至于这一次任务，则是李歪嘴苦口婆心地劝说麻子脸许久，才终于让麻子脸勉强松口同意和他一起下山。

其实，李歪嘴之所以会百般劝说麻子脸，是因为大当家曾经许诺过，如果能够成功完成这一单任务，就会给他整整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对于李歪嘴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他就可以带着麻子脸彻底金盆洗手，从此过上普通人的安稳生活。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李歪嘴根本无法抗拒。所以，他才会如此执着地劝说麻子脸，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一起下山，共同完成这一单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