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示警符石紧贴着胸口皮肤,那灼烫感仿佛直接烙在心脏上。窗外禁军巡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将沈青石独自困在抉择的炼狱之中。
秦嬷嬷的出现与消失,如同午夜惊梦,短暂却彻底颠覆了他所有的侥幸。钥匙真的存在,并且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方式,被强行塞入他手中。组织在催命,陛下在等待,而他,像一个被两股巨力撕扯的傀儡,线轴即将崩断。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之前的茫然与痛苦,却在极致的压力下,被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所取代。不能再犹豫了。每拖延一刻,陛下的危险就增加一分,他自己的处境也愈发绝望。
他伸手入怀,先掏出了那枚“幽冥”令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麻。烛龙的计划恶毒而精准,一旦此物“出现”,陛下无论出于帝王尊严还是对自身安全的考量,都极有可能亲赴清晖园。那将是真正的绝杀之局。
不能这样。
他将令牌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然后,他又摸出了那枚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示警符石。
一边是诱导陛下踏入死地的陷阱,一边是向组织发出信号、可能立刻招致灭顶之灾的按钮。
他的目光在两者之间徘徊,最终,定格在那空无一物的掌心——那里,方才几乎触碰到那支决定命运的莲花木簪。
秦嬷嬷的话在耳边回响:“……皆在你一念之间。”
她赌的是他的良知,是他对陛下的……那份无法言说、却真实存在的守护之心。
他想起了祭天大典上,她中箭时苍白的脸;想起了月下对峙时,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疲惫;想起了她将北境重担交付狄耿时的决绝,以及面对朝堂风波时的冷静……她不是一个符号般的帝王,而是一个真实地、艰难地扛着这摇摇欲坠江山前行的人。
而他,真的能成为推她坠入深渊的那只手吗?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苦涩与自嘲的笑声从沈青石喉间溢出。
他明白了。从他为她挡箭的那一刻起,或许结局就已经注定。有些选择,早在不知不觉中做出。
他猛地握紧拳头,将那枚“幽冥”令牌狠狠掷向墙角!令牌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落在地,上面的兽首图案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然后,他举起那枚示警符石,运起内力,毫不犹豫地将其捏得粉碎!
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这意味着,他单方面切断了与“烛龙”的紧急联络,也意味着,他向组织宣告了——叛离!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淋漓,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解脱的、惨淡的弧度。
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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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沈青石猛地站起身。叛离组织,只是第一步。他必须立刻见到陛下,坦白一切,交出……那尚未到手,却必须得到的钥匙信息!这是唯一能将功折罪、或许还能保全陛下的方法。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平静,然后推开房门,大步朝着紫微宫核心区域走去。
夜色已深,但女帝的寝宫依旧亮着灯。内侍通报后,沈青石被引入了殿内。
晏华清并未安寝,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常服,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份奏报,眉头微蹙。烛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也照出了她眼底那难以掩饰的倦意。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沈青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个时辰,他未经传唤而来……
“何事?”她放下奏报,语气平静。
沈青石走到御案前十步之处,撩袍,双膝跪地,以最郑重的觐见礼仪,伏下身去。
“臣,沈青石,有罪!特来向陛下……坦白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在寂静的殿中响起。
她眸光一凝,身体微微前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青石维持着跪伏的姿势,不再隐瞒,将他如何被组织“烛龙”收养培养,如何奉命潜入宫中,最初的任务是监视并寻找《天工开物》线索,到后来组织命令转向清晖园和钥匙,以及今夜秦嬷嬷突然现身、出示木簪又迅速离去的过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他甚至没有隐瞒组织最后那道“诱其入彀或格杀”的指令,以及他自己方才捏碎示警符石、叛离组织的决定。
“……臣自知罪孽深重,欺君罔上,死不足惜。”沈青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彻底的疲惫与认命,“然,组织势大,行事狠辣,其对清晖园志在必得,且与‘幽冥’似有勾结。臣叛离之事恐难隐瞒太久,彼等必会采取更激烈手段。那秦嬷嬷言此物关乎国运,臣……恳请陛下,早作决断!”
他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不再起身。他将自己的生死,连同这惊天秘密,一并呈到了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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