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之价 第35章 星殒时刻

城市档案馆在暮色中静默矗立，新古典主义的石质立面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冰冷的金色光泽。它不再仅仅是历史的保管者，更化身为一座倒计时中的祭坛，其心脏深处埋藏着足以颠覆现实的“鸦瞳”协议。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整座城市之上，每一秒的流逝都牵动着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神经。

潜入行动在极致的静默中完成。便衣特工伪装成修缮工人、保洁人员、甚至是前来调阅档案的研究员，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档案馆的所有出入口、通风管道、以及关键通道。技术专家则利用预先埋设的纤维窥镜和微型传感器，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探查着地下数据备份中心的内部结构及活动迹象。

反馈回来的信息令人心惊。备份中心的核心区域安保等级远超公开资料，内部存在大量未登记的服务器机柜和冷却单元，能源读数异常偏高，且检测到与“渡鸦”技术特征吻合的、极其微弱的加密数据流。更关键的是，在核心服务器阵列的中心位置，热成像显示出一个独立的、被多重物理隔离保护的圆柱形装置，其能量签名与已知的任何数据存储设备都不相符——那极可能就是“鸦瞳”协议的最终载体！

然而，核心成员依旧不见踪影。他们就像真正的幽灵，隐匿在建筑的阴影与数据的夹缝中。

“保持绝对静默。等待窗口开启。”陆时的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递到每一个行动队员的耳中。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狩猎，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惊扰猎物，导致功亏一篑。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淌。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寻常的夜生活 oblivious to the impending storm brewing beneath the city's memory. 指挥中心内，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陆时站在指挥台前，目光紧锁着屏幕上那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以及旁边并排显示的、根据古代星图计算出的星光投射模拟动画。还有不到三十分钟。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整个案件的脉络，试图找出那个始终缺失的关键拼图——“头鸦”的身份，以及他（或她）为何要执着于这个跨越数百年的疯狂计划。陈景明的理论，韩东明的实践，李建明的资源……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拥有巨大知识、财富和耐心的核心人物。

突然，他想到秦青博客中的那句话：“……卸下肉身的枷锁，融入永恒的辉光。”一个拥有如此资源和人脉的人，为何会对“卸下肉身”如此执着？除非……他（她）的“肉身”本身，就是一种枷锁？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他立刻接通技术部门的内部线路。

“立刻核查档案馆所有已故荣誉馆长、重要捐赠者，或者与档案馆建设有密切关系的、已故重要人物的档案！重点查询那些在理论、财富或影响力上符合条件，并且死亡时间点与‘渡鸦’重要活动期存在关联的人物！”

技术部门虽然不解，但仍迅速执行。几分钟后，一份简短的名单被发送到陆时的屏幕上。当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名字及其附注时，瞳孔骤然收缩！

顾永年，着名爱国华侨企业家，档案馆新馆建设的主要捐资人之一。于五年前因罕见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去世。生前痴迷于宇宙学和信息哲学，曾匿名资助多个前沿意识研究项目。其家族基金会至今仍对档案馆有巨大影响力。

顾永年！一个已经“死亡”了五年的人！

死亡时间点，恰好是在韩东明开始其疯狂实验之前！神经系统疾病……意识研究……

难道……“头鸦”并非隐藏在生者之中，而是假借死亡隐匿于幕后？一个拥有巨大财富和知识，却因肉身即将腐朽而走向极端的人，完全有动机去追求所谓的“数字永生”！

“查顾永年的死亡证明细节！主治医生！殡仪馆记录！所有一切！”陆时压低声音，急促下令。如果他的猜测成立，那么顾永年很可能还“活着”，以某种方式存在着，并指挥着这一切！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分钟。

档案馆穹顶大厅内，预先潜入的特工报告，大厅中央的徽记上方天窗结构传来极其细微的机械调整声，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校准。地下备份中心那个圆柱形装置的能量读数也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攀升。

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倒计时还剩三分钟时，技术部门传来了关于顾永年的初步核查结果：死亡证明程序存在瑕疵，主治医生在顾“去世”后不久便移民海外，失去联系。其家族基金会近年的资金流向存在大量无法解释的、流向离岸公司的记录。

几乎同时，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那个圆柱形装置的能量曲线陡然飙升！它开始主动吸取备份中心的大量电力！

“他们开始预热‘鸦瞳’了！”技术员惊呼。

“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已开始激活协议！按原计划，在星光投射瞬间，同步发起突击！优先夺取或摧毁那个圆柱体装置！”陆时对着麦克风下令，声音冷静如铁。

倒计时一分钟。

档案馆穹顶，特定的天窗叶片在精密的微型马达驱动下，悄然滑开，露出了后面纯净的夜空。一颗明亮的星辰，正位于计算好的方位上。

地下备份中心，圆柱体装置表面亮起了幽蓝色的纹路，如同苏醒的血管，内部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声。

指挥中心，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陆时看着屏幕上归零的倒计时，以及星光投射动画中，那束模拟的光线精准落在档案馆穹顶大厅的中央徽记上。

就是现在！

“行动！”

命令发出的瞬间！

穹顶大厅，一束清冷皎洁的星光，如同天启之剑，穿透黑暗，精准无误地照射在中央的青铜徽记上！徽记上的古老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被点亮！

几乎在同一时刻！

“砰！砰！砰！”

地下备份中心的多个入口被同时爆破突入！特警队员如同神兵天降，枪口上的激光瞄准器红点瞬间锁定了房间内所有角落！

然而，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那个位于中央的圆柱体装置在疯狂运转，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冰冷的服务器机柜！

“报告！A区清除！”

“b区清除！”

“发现目标装置！无人看守！”

突击队员迅速包围了那个发出不祥嗡鸣的圆柱体。它约一人高，表面光滑，除了幽蓝的发光纹路，没有任何接口或按钮。

“技术组！上前检查！尝试切断能源或物理隔离！”队长下令。

几名技术专家穿着防护服，小心翼翼地靠近。然而，就在他们距离装置还有几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档案馆穹顶大厅，那束投射在徽记上的星光，仿佛被徽记吸收、转化，一道更加凝聚、带着奇异色彩的光柱猛地从徽记下方射出，无视了物理阻隔，直接穿透了楼层，精准地灌入地下备份中心的圆柱体装置！

装置表面的幽蓝光芒瞬间变成了刺目的纯白！整个地下空间被照得亮如白昼！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场以装置为中心猛然扩张，将靠近的技术专家和几名特警队员狠狠推开！

“能量等级突破临界值！无法靠近！”队员在通讯频道中大喊。

指挥中心内，警报声凄厉响起！屏幕上代表“鸦瞳”协议的能量读数如同火箭般直线飙升，瞬间突破了所有预设的安全阈值！

“是星光！星光本身就是启动能源和最终指令！”陆时瞬间明白了过来！他们算错了！“渡鸦”根本不需要人员在现场操作，这个跨越二十三年的天文窗口和这座精心设计的建筑本身，就是最终的钥匙！顾永年，或者说“头鸦”，或许早已将自己的意识以某种方式存储了起来，等待着这一刻的“归巢”！

“强行破坏！用一切手段！”陆时怒吼。

突击队员尝试使用穿甲弹射击装置，但子弹在靠近那纯白力场时就被扭曲、熔化！尝试使用高能激光切割，激光束却被力场偏转、吸收！常规手段完全无效！

圆柱体装置的纯白光芒开始向内收缩、凝聚，逐渐在装置上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不断旋转的复杂光晕，光晕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号和星图在生灭变幻。一股强大的信息流正在以无法理解的方式汇聚、成型！

“鸦瞳”正在睁开！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直在监控全市数据流的技侦部门传来了一个几乎被忽略的消息：就在星光投射的同一瞬间，全市地铁系统的控制网络中，检测到一个极其短暂的、最高优先级的指令覆盖，指令内容是将所有运行中的列车，在三十秒内，逐渐降低功率，直至完全停止！

“地铁……归巢确认……”陆时脑海中灵光一闪！那个通过地铁传递的“归巢确认”，不仅仅是指令，它还是一个同步信号！一个让整个城市的部分功能（地铁运行）与“鸦瞳”启动精确同步的仪式性步骤！而这，可能创造了某个极其短暂的系统共振窗口！

“运营中心！听到吗？立刻、马上，向全市电网注入一个持续时间0.5秒、强度为额定值105%的过载脉冲！时间点就是现在！快！”陆时对着另一个紧急频道狂吼。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制造“微小但关键偏差”的方法！

运营中心的值班人员虽然不明所以，但在最高授权下，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瞬间！

城市的灯光猛地一亮，随即恢复正常！

几乎就在同时！

地下备份中心内，那个纯白的光晕猛地一阵剧烈晃动，其旋转速度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迟滞，内部生灭的符号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扰动！

圆柱体装置发出的纯白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剧烈闪烁了几下，内部传出一阵刺耳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高频噪音！上方那旋转的光晕如同失去了支撑，骤然崩溃、消散！

装置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一个冰冷、沉默的金属圆柱体立在原地。那股强大的力场也瞬间消失无踪。

地下空间内，只剩下突击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仪器发出的、代表能量归零的单调提示音。

成功了……他们再次险之又险地阻止了“鸦瞳”的完全睁开。

指挥中心内，死寂之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复杂叹息。没有人欢呼，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陆时缓缓坐倒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们阻止了灾难，但“头鸦”顾永年（如果真的是他）在哪里？他的意识是否已经在那瞬间的扰动中灰飞烟灭？还是……依旧隐藏在网络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个二十三年？

他抬起头，看向屏幕上传回的、那个已经失效的圆柱体装置的画面。

星陨时刻已过，鸦瞳未能凝视。

但陆时知道，只要那份对“永恒”的偏执渴望依然存在，只要那些黑暗的知识和技术还在流传，渡鸦的阴影，就永远不会真正散去。

他拿起内部电话，声音沙哑而疲惫：

“通报：‘鸦瞳’协议启动已被阻止。威胁暂时解除。”

“后续工作：彻底搜查档案馆及顾永年相关所有资产；评估此次事件对城市基础设施的潜在影响；加强针对数字永生、意识上传等边缘理论的监控与立法研究。”

“我们……守住了这一次。”

电话挂断。

窗外，夜空依旧，星辰无言。城市在短暂的扰动后，恢复了往常的喧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陆时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战斗并未结束，只是进入了新的、更加隐秘的维度。

而对真相与安全的追寻，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