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78章 归途无痕

死寂。

核心缓冲区内，只有陈时粗重的喘息声和怀中沈余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心跳。那毁灭性的光柱消失了，狂暴的能量流平息了，只剩下中央那枚巨大、冰冷、彻底黯淡的暗金色晶体，如同宇宙墓碑般 silent 矗立。

引擎核心沉睡了。回归进程被无限期推迟。

他们成功了。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和代价，他们从宇宙终结的边缘抢回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陈时轻轻将沈余平放在地上，颤抖着手检查她的生命体征。脉搏微弱，呼吸几乎停止，体温低得吓人，但确实还有一丝生命之火在顽强燃烧。她的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但意识仿佛彻底沉寂，与引擎核心那最后的对抗几乎耗尽了她的一切。

“坚持住……沈余……坚持住……”他低声呼唤，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抬起头，环顾这片死寂的空间。“远行者”号静静悬浮在一旁，船体表面布满伤痕，但似乎主体结构完好。那位前指挥官意识体早已消散，“基金会”的舰队化为乌有。

现在，只剩下他和昏迷的沈余，以及这艘伤痕累累的飞船。

“‘远行者’，报告状态。”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船体结构完整性71%，能源剩余23%，超光速引擎中度损伤，可进行短途跃迁。导航系统恢复中。” 电子音回答道，似乎也因之前的冲击而变得有些迟滞。

“定位地球坐标。计算返航路线。”

“计算中……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时空结构变动。原定位标已失效。正在根据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残余进行重新定位……定位完成。新航线已生成。预计返航时间：11标准日。”

时空结构变动？是因为引擎核心的剧烈活动吗？还是“回归”进程虽然暂停，但仍对宇宙造成了某些深远影响？

陈时压下心中的不安。无论如何，必须先回去。

“启动返航程序。最高优先级：维持生命维持系统稳定，尤其是对沈余女士的监护。”

“指令确认。生命维持系统资源倾斜。跃迁准备启动。”

飞船缓缓调转方向，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为跃迁积蓄能量。

陈时坐在沈余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手指。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庆幸和更深沉的后怕。他们阻止了末日，但沈余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跃迁启动。

熟悉的扭曲感再次传来。窗外，那片暗金色的核心缓冲区逐渐远去，最终被拉伸的星光取代。

漫长的归途开始了。

航程中，陈时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沈余身边，同时不断检索着“远行者”号数据库里关于“园丁”协议和“终焉引擎”的信息。记录大多残缺，但他拼凑出一些信息：“园丁”似乎是一个极其古老的、负责在宇宙周期内“培育”和“守护”文明的权限角色，其权限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引擎”的运行。沈余的祖先，或许就是某位失落的“园丁”的后裔。

而“引擎”的“最终回归不可避免”的警告，则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所有文明的头顶。它只是被推迟，并非取消。

11天后，“远行者”号脱离了超光速状态，熟悉的太阳系映入眼帘。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陈时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太阳系似乎……变小了？

不是物理上的缩小，而是那种弥漫的“寂静”现象虽然如引擎信息所说正在“逐步逆转”，但并未完全消失。星光依旧比记忆中黯淡，宇宙背景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空旷感”。就仿佛整个宇宙经历了一场大病，虽然度过了危险期，却远未恢复健康。

更令他震惊的是，随着飞船靠近地球，无论是国际空间站、月球基地、还是地球上所有的通讯网络，都没有发出任何询问或警告信号。一片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扫描地球！搜索任何信号！”他急促下令。

传感器扫描全球。

“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文明活动迹象大幅降低……全球电力网络负载不足峰值1%……主要城市未见明显灯光……未检测到任何形式的对外广播或通讯……”

仿佛……整个人类文明按下了暂停键，或者……倒退了数百年？

难道“回归”的影响远不止于此？“寂静”虽然逆转，但它持续期间对全球人类意识造成的损伤是永久性的？

飞船突破大气层，低空掠过曾经繁华的都市。街道上空无一人，车辆废弃生锈，高楼大厦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破损窗户的呜咽。植物开始重新占领城市，一种诡异的、原始的死寂笼罩着一切。

但也有零星的生命迹象。一些幸存者躲藏在废墟中，他们的眼神麻木、空洞，仿佛失去了大部分的情感和高级思维能

力，只是依靠本能活着。

“寂静”……它最终虽然没有完全格式化人类，却像是进行了一次粗暴的“降级”！

陈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们拯救了宇宙，却似乎未能完全拯救自己的文明。

根据最后的通讯记录，“远行者”号缓缓降落在原指挥中心所在的秘密基地。基地同样空无一人，设施保持完好，但积满了灰尘。

陈时抱着依旧昏迷的沈余，走下飞船，踏上这片死寂的土地。

他找到一间医疗室，小心翼翼地将沈余安置在医疗床上，连接上基地的备用电源和生命维持系统。

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荒芜的世界，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陈时猛地警惕起身，拔出随身携带的 sidearm（手枪）。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郑国明。

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军装破旧，眼神疲惫，但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挺拔。他手中没有武器。

“陈时？”郑国明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深深的疲惫，“真的是你？你们……回来了？”

“郑处？！”陈时放下枪，激动地冲上前，“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怎么会这样？”

郑国明苦涩地摇了摇头：“‘寂静’……它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全球范围内，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一种……意识上的‘冬眠’或‘退化’。通讯中断，文明停摆。我们尽力维持，但……”他叹了口气，“我是少数还能保持大部分清醒的人之一，靠着基地的封闭生态仓躲过了最严重的阶段。但大多数人……他们也许还活着，但和……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他看向医疗床上的沈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怎么样了？你们成功了吗？”

陈时缓缓点头，又摇头：“我们暂停了‘回归’……但代价……”他将发生的一切简要告知了郑国明。

郑国明听完，久久沉默，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至少……我们还有时间。虽然不知道有多少……”

就在这时，基地的古老有线通讯线路（可能是唯一未被完全破坏的），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带有特定规律的铃声！

这是最高优先级热线的声音！

郑国明脸色一变，立刻冲到控制台前拿起电话。

他听着电话，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偶尔发出几声简短的回应：“……确定吗？……位置？……继续监视……”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向陈时，眼神锐利起来：“我们不是唯一的幸存者。刚刚收到一个来自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秘密避难所的讯号。他们那里保留了更多有生力量和技术。”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们报告说，监测到多个不明身份的、拥有高科技痕迹的活动信号正在全球范围内收集‘寂静’期间产生的特殊结晶矿藏……风格不像‘基金会’……”

陈时的心猛地一跳。

还有别的势力？在末日后的地球上活动？收集“寂静”的衍生物？

宇宙的危机看似解除，但地球上的谜团和挑战，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回头看向昏迷的沈余。她是“园丁”，是唯一能影响“引擎”的人，也是人类文明或许能真正复苏的关键。

而他自己，“继承者”的权限和“远行者”号的知识，则是重建的基石。

前路漫长，希望渺茫，但并非毫无光亮。

人类文明能否从这场“降级”中恢复？

那些在新的地球上活动的神秘势力是谁？有何目的？

沈余能否苏醒？她的“园丁”力量将如何影响未来？

而宇宙尺度的“最终回归”警告，又将在何时再次响起？

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冒险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