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5章 噪点重合

电话那头平台客服程式化的回应声，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沈余竭力维持的镇定之上。“……好的，我明白需要流程和时间。是的，提供所有证明文件。拜托尽快。”她挂断电话，指尖冰凉，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陈时。

那条引爆了炸弹的动态下方，评论和转发的数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惊愕、悲伤、猜测、以及对神秘“Z”的身份追问……数字世界的浪潮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拍打着一位逝者的堤岸，而沈余本该是守护这道堤坝的人。

“平台说需要死亡证明和我的委托书公证文件才能紧急处理，至少还需要几个小时……”她的声音透出一种无力感，目光再次扫过那条动态，落在“Z”上时，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

“这位‘Z’，在她的数字设备里，也毫无痕迹吗？”陈时问道，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段故障代码。这种冷静无形中成了此刻的锚点。

沈余摇头，眼神锐利起来，重新聚焦于专业领域：“我初步检索过她的主要设备通讯录、社交软件好友列表、邮件往来甚至云端日记的索引，没有匹配‘Z’或者发音相近的备注名。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她沉吟片刻，“除非……他们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或者早已被遗忘的渠道联系。”

陈时身体前倾，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你之前说，那天晚上需要去多个地点处理她的数据。除了家和医院，还有哪里？有没有可能，存在你尚未发现的物理设备？比如一台旧电脑，一个加密硬盘？”

他的问题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沈余猛地抬眼看他，像是被点醒了：“有一个地方！她有一间独立的工作室，在大学城的老校区附近，租的一个老房子的一层，说是喜欢那里的安静。她家人还没来得及去清理，钥匙在我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公文包侧袋，“我昨晚只是远程登录了她的工作室电脑做了初步备份和检查，但没有进行深度物理检索……”

大学城老校区附近。

陈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这个地点，与他之前在地图上看到的那个异常登录“噪点”高度重合。

是巧合？还是……

他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之前保存的网络拓扑地图，将那个异常Ip的精确地理坐标展示给沈余看：“这个位置，和你说的工作室，吻合吗？”

沈余凑近仔细查看，脸色微微一变，惊讶地看向陈时：“非常接近！几乎就是那里！陈先生，你怎么会……”

“你的账户异常登录记录之一。”陈时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灼灼，“你昨晚远程登录时，使用的网络Ip被记录并标记了。现在看来，那可能不是‘异常’，而是关键。”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那一刻被串联起来。账户异常、亡者的秘密留言、神秘的爱人“Z”、以及这个位于大学城附近的、尚未被彻底搜查的工作室。

“我必须立刻去一趟工作室！”沈余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水杯，冰块和水渍洇湿了桌面。她也顾不上擦拭，语气急切，“必须在她的家人和更多人被这条消息搅乱之前，搞清楚这个‘Z’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里可能有线索！”

她抓起公文包，看向陈时，眼神里充满了决断和一种被危机感驱动的迫切：“陈先生，非常抱歉，这杯咖啡的时间恐怕要提前结束了。剩下的时间……我会按照平台规则双倍补偿给您。”

她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陈时出声叫住了她。他看了一眼手机，从见面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一场原本关于情感残值交易的平静咖啡，演变成了一场围绕亡者数字谜团的紧急行动。

他的理性大脑告诉他，到此为止。谜团是沈余的工作，麻烦是她的客户带来的，与他无关。他支付了45分钟，获得了20多分钟的信息，剩下的时间还能获得补偿，从交易角度看，他甚至“盈利”了。

但周卓那句话又一次幽灵般地回响起来——“……浪费得也更少一点？”

眼睁睁看着一个可能存在的线索（那个Ip噪点）和一个明显的谜团（工作室里的秘密）放在眼前，却因为“时间到了”而转身离开，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浪费”？对他好奇心、探究欲和分析能力的浪费。

更重要的是，沈余此刻的状态，虽然决断，却分明透着一种孤身涉险的不确定性。

“我跟你一起去。”陈时站起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仿佛这只是个理所当然的决定，“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而且，我对数据检索和隐藏文件排查，还算擅长。”

沈余愣住了，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发展。她看着陈时，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和审视：“陈先生，这……这只是我的工作麻烦，与您无关。而且那地方可能……”

“45分钟还没结束。”陈时打断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余温”平台的交易倒计时，“我的时间，使用权还在我手里。我现在选择把它用在和你去工作室上。这不违反平台规则吧？”

他用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的逻辑，将一场突如其来的介入，包装成了一场“时间交易”的合理延伸。

沈余凝视了他片刻，似乎在评估他的动机和可能带来的影响。时间紧迫，容不得过多犹豫。那条动态正在网络上持续发酵。

“……好。”她最终点了点头，眼神复杂，感激、警惕、困惑交织其中，“谢谢您。这边走，我车停在附近。”

她率先快步向咖啡馆外走去，步伐匆忙而坚定。

陈时紧随其后，推开咖啡馆的门，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动过的咖啡和那摊水渍，感觉像是从一个短暂休憩的梦境，猛地踏入了另一个更加真实也更加迷离的剧情。

他原本只是来“消费”一段闲置的情感时间，却意外地卷入了一位逝者留下的数字迷宫。而引路的，是这个疲惫、干练、此刻正被一个谜团紧紧追赶的女人。

林婉婷的工作室里，究竟藏着什么？那个神秘的“Z”，会留下蛛丝马迹吗？

沈余如此急切地想要揭开谜底，真的仅仅是为了职业责任吗？她的震惊和急切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陈时这个临时加入的“外援”，又将在这个弥漫着死亡和数据气息的工作室里，发现什么远超他预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