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91章 沉闷的爆炸声

恶臭扑面而来，混合着机油**、有机质分解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狭窄的金属管道内壁沾满了粘稠的、五颜六色的污垢，脚下是湿滑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废弃物残渣。这就是齿轮所谓的“垃圾通道”，工坊自毁前最后的逃生路径。

身后，工坊深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能量过载的刺耳尖鸣，橘红色的火光短暂地映亮了管道深处，随即被更浓的黑暗吞噬。自毁程序已经启动，正在无情地抹去一切痕迹，包括那条被“革新者”改造的蜈蚣残骸和可能存在的追踪信标。

三人跟在齿轮身后，在这令人作呕的通道中艰难跋涉。废料紧紧捂着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沈余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努力适应着环境。陈时则一边走，一边试图用受损的终端记录管道走向，尽管希望渺茫。

“‘革新者’他们比‘管理员’更危险？”废料忍不住问道，声音在管道中发出沉闷的回响。

齿轮在前面吃力地推开一处卡死的阀门，头也不回地说：“‘管理员’视一切为待收割的庄稼或待清理的垃圾，它的行动有某种冰冷的‘逻辑’。而‘革新者’那是一群被技术狂热烧坏了脑子的疯子！他们想把一切都‘优化’成他们觉得‘完美’的机械形态，认为情感、**、甚至不确定性和时间本身都是需要被剔除的‘缺陷’！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如被‘管理员’直接湮灭来得痛快！”

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憎恶和恐惧，仿佛亲身经历过什么。

管道开始向上倾斜，恶臭稍减，但空气变得更加浑浊闷热。远处隐约传来水流和大型机械运转的轰鸣声。

“我们要怎么找‘掘墓人’？”陈时问道，“你说他们像蟑螂一样钻洞，肯定极其隐蔽。”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标记和联络方式，通常只在‘下层废墟’和某些特定的‘信息黑市’活动。”齿轮喘着气，“我知道几个可能的黑市入口，但最近‘管理员’和‘革新者’的活动太频繁，很多可能都关闭或转移了。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们身上可能还有‘灰烬派’的监视信标没清理干净，冒然接触黑市，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我们的位置。”

希望似乎更加渺茫。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相对新鲜的空气。齿轮示意众人停下，小心翼翼地从一处栅栏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污水处理厂核心区域。巨大的沉淀池早已干涸，只剩下厚厚的淤泥和锈蚀的管道骨架。远处，庞大的水泵机组矗立在阴影中，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水腥味。

齿轮仔细辨认着远处墙壁上一些模糊不清的涂鸦和刻痕，摇了摇头：“这里的标记很旧了，至少几个月没人来更新过。这个黑市点废了。”

就在她准备缩回头时，沈余突然拉住了她，指向沉淀池底部：“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干涸池底的阴影里，似乎有几个矮小的身影正在费力地拖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他们穿着破烂的、打满补丁的衣物，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不象是专业的拾荒者。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拖拽的那个东西，似乎是一个破损严重、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大型无人机或小型侦察艇的残骸！其外壳上，有一个刚刚被喷涂上去的、尚未干透的暗红色标记——一个简单的向下指的箭头，旁边还有一个粗糙的沙漏图案！

“是‘掘墓人’的标记！”齿轮压低声音，异色瞳中闪过一丝惊讶，“而且是‘急需出手’和‘时间紧迫’的意思！他们很少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非黑市区域做标记除非”

“除非他们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于脱手，或者需要紧急支援？”陈时接话道。

那些“掘墓人”似乎发现了残骸里有价值的部件，发出兴奋的、含糊不清的嘟囔声，开始用简陋的工具进行拆卸。

“机会！”齿轮当机立断，“他们人不多，看起来象是外围的低级成员。我们或许能抓住一个，问出点东西来！”

计划很冒险，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齿轮从工具包里掏出几个小巧的、象是声波发生器的装置，递给陈时和沈余：“这是‘噪音炸弹’，能制造短暂强噪音和闪光，吓唬人用的。我绕过去堵他们后路。你们看准时机扔出去制造混乱，我来抓人！”

她如同幽灵般滑出管道，借助废弃设备的阴影，快速向那几个掘墓人后方迂回。

陈时和沈余紧张地等待着信号。

就在齿轮即将就位时，异变突生！

那几个掘墓人正在拆卸的无人机残骸内部，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电力恢复的嗡鸣声！一个隐藏的应急灯闪烁了几下！

紧接着，残骸的一个破损的扬声器里，猛地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失真的、但却让陈时和沈余浑身冰凉的声音：

“重复这里是‘青苔星球’紧急求救”

‘白细胞’全面失控‘园丁’已确认失踪”

‘古老低语’苏醒正在吞噬”

任何收到请警告‘母亲’”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似乎是最后的电量耗尽。

但那段信息，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耳边！

青苔星球！那是雷克斯和7号、小女孩曾经去过的、那个充满生机和善意意识的星球！它出事了？！“园丁”卡戎失踪了？“古老低语”又是什么？！

下面的那几个掘墓人也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围着残骸转了几圈，发现没动静后，才骂骂咧咧地继续拆卸，似乎对求救内容毫无兴趣，只关心零件价值。

就在这时，齿轮发出了行动信号！

陈时和沈余立刻将“噪音炸弹”用力扔向沉淀池中央！

砰！砰！

刺耳的爆鸣和强光瞬间席卷了那片区域！那几个掘墓人吓得尖叫起来，丢下工具，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

齿轮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扑出，精准地用手臂锁住了其中一个落在最后的、最瘦小的掘墓人，一块沾满了强效镇静剂的布捂住了对方的口鼻。挣扎很快停止。

另外几个掘墓人则惊叫着逃入了更深处的管道黑暗中，消失不见。

齿轮拖着昏迷的俘虏，迅速退回陈时他们所在的管道入口。

“得手了！快走！刚才的动静不小！”齿轮急促地说道，将俘虏扔在地上。

这是一个身材瘦小、裹在破烂衣物里的掘墓人，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污垢和一个简陋的、用废弃呼吸器改装的过滤器，看不清面容。

废料看着这个昏迷的掘墓人，心中却还在回响着刚才那段求救信息。青苔星球卡戎他们也需要帮助！

齿轮快速检查着俘虏，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零碎的物品：几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数据芯片、一小袋散发着微光的奇异矿石、还有一把刻着同样“箭头沙漏”标记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钥匙。

“都是些破烂”齿轮有些失望，但当她拿起那把钥匙时，突然轻咦了一声。她用力擦掉钥匙上的部分锈迹，露出底下一点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涂层。

“这是”齿轮的脸色微变，仔细检查着钥匙的齿纹，“这工艺这不是掘墓人自己能做出来的东西这象是‘守夜人’遗产库的‘密钥’？！而且等级不低！怎么会在一个外围掘墓人手里？”

她猛地看向那个昏迷的俘虏，眼中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就在这时，那个俘虏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颗不断旋转的、发出幽绿光芒的机械复眼！

他\/它的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嘶嘶声，猛地挣脱了齿轮的钳制，扑向离他最近的废料！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沈余惊呼！

废料吓得向后跌倒！

就在那机械复眼俘虏的爪子即将碰到废料的瞬间——

废料怀中那本一直沉寂的笔记本，突然再次发烫！并且自主地翻到了某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任何符号或文字，只有一片干涸的、暗红色的、仿佛血迹的污渍！

此刻，那污渍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血光！

机械复眼俘虏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双幽绿的机械眼死死地盯着那片血污，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发出了恐惧的尖啸，连连后退！

齿轮趁机猛地扑上前，用一截高强度合金缆绳死死勒住了俘虏的脖子（或者是类似脖子的部位），试图将其制服。

俘虏疯狂挣扎，机械复眼疯狂闪烁，发出混乱的电子音。

陈时和沈余也上前帮忙。

在激烈的搏斗中，俘虏头上那个简陋的呼吸器过滤器被打落在地。

露出了下面那张布满疤痕、但依稀能辨认出的、年轻而苍白的脸庞。

以及被粗糙缝合线封闭的嘴巴。

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的嘴巴被人用线残忍地缝上了！而那对机械复眼，则是后来植入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年轻的俘虏看到过滤器脱落，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挣扎得更厉害了，被缝合的嘴巴里发出呜呜的、绝望的哀鸣。

齿轮也震惊了，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就在这瞬间，那俘虏猛地用头撞向旁边的金属管壁！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他\/它那对机械复眼猛地爆裂，溅出绿色的机油和电火花！整个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然后彻底瘫软不动了。

自毁了。

管道内陷入死寂，只剩下四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们看着地上这具年轻的、被改造的、嘴巴被缝合的尸体，心中充满了寒意和巨大的疑问。

掘墓人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有“守夜人”的密钥？他的嘴巴为什么被缝上？那笔记本上的血污又是什么，为什么能吓住他？

齿轮捡起那把暗金涂层的钥匙，脸色无比凝重。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她看着钥匙，又看了看那具尸体，最后目光投向管道深处无边的黑暗。

“我们必须找到掘墓人的核心巢穴。这把钥匙和这张脸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

“但我有种预感，我们找到的可能不是希望，而是更可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