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78章 沉默之喉

“古老的血液呼唤着她”

“‘沉默之喉’会喜欢她的”

掘墓人首领那沙哑重叠的声音，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在死寂的溶洞中回荡。数百双浑浊的黄光眼睛透过扭曲面具，聚焦在废料身上，充满了贪婪、好奇和一种非人的审视感。

废料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进狼群，每一寸皮肤都在疯狂预警。守备官的身体也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向前半步，隐隐将废料护在身后。

“她只是向导。”守备官的声音努力保持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的紧张，“‘礼物’才是交易内容。”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银白色的金属方盒。

掘墓人首领的注意力立刻被方盒吸引，黄光眼睛骤然亮起，发出急促的、仿佛漏气般的嘶嘶声。他伸出那只沾满污秽的手，迫切地抓向方盒。

守备官却猛地收回手：“先带路。到了‘沉默之喉’外围，礼物自然奉上。”

首领的手僵在半空，浑浊的黄光死死盯着守备官，空气中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周围的掘墓人群发出不安的、金属摩擦般的低吼。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轰！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恐怖、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头顶猛然传来！整个地下溶洞剧烈摇晃，巨大的钟乳石和岩块如同雨点般砸落！那堆惨白的仪式篝火被震得四处飞溅，引燃了几个躲闪不及的掘墓人，发出凄厉的惨嚎！

“屏障破了！”守备官脸色剧变，一把拉住废料躲开一块坠落的巨石，“‘执行官’进来了！”

尖锐的、不同于警报的、更加冷酷高效的能量武器射击声和爆炸声正从上层层层穿透下来！还夹杂着某种高速移动物体撕裂空气的尖啸！

“‘清道夫’也在被清除”守备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动用了‘净化序列’！他们要抹掉这一整层！”

掘墓人群彻底陷入了混乱！有的疯狂扑打身上的火焰，有的像无头苍蝇般乱窜，有的则发出更加狂乱的嚎叫，试图重新集结进行徒劳的抵抗。

那首领猛地抬头，仿佛能穿透岩层看到上方的屠杀，他发出了极端愤怒和不甘的咆哮！他猛地转向守备官和废料，黄光眼睛里的贪婪变成了急迫的疯狂：

“路！给你！礼物！现在！给！”

他不再索要废料，生存成了第一要务。

守备官也知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立刻将金属方盒抛了过去！

首领一把抓住方盒，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然后猛地一挥手，指向溶洞最深处一个被巨大菌毯和废弃物掩盖的、极其隐蔽的裂缝：“那里！下去！一直向下！闻到‘铁锈血’的味道，听到‘无音歌’，就到了‘喉咙’的入口！快滚！”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发出尖锐的嘶鸣，带领着还能行动的掘墓人，如同潮水般涌向另一个方向，显然是准备逃往别的巢穴。

头顶的震动和爆炸声越来越近，灰尘和碎块落得更密。

“走！”守备官毫不迟疑，拉着废料冲向那条裂缝。

裂缝极其狭窄，向下倾斜的角度几乎垂直，内部布满了黏滑的菌毯和尖锐的凸起，更象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食管而非通道。两人只能背贴着岩壁，艰难地向下滑行。

越往下，那种腐土铁锈的恶臭越发浓烈，几乎令人窒息。同时，一种极其诡异的、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歌声”开始隐约浮现。

那并非真正的旋律，而是一种由无数细微的、矛盾的感官信号强行拼凑成的幻觉：仿佛有亿万人在极远处 尖叫，有金属在真空中缓慢弯曲，有冰川在黑暗中碎裂，有数据流在虚无中崩溃所有这一切混合成一种无法形容的、足以逼疯常人的“无音之歌”。

废料感到头痛欲裂，恶心欲呕，只能拼命咬紧牙关抵抗。

守备官的状态似乎稍好，但脸色也同样苍白。“坚持住！这是‘沉默之喉’的边界效应我们快到了！”

他们向下滑行了仿佛一个世纪，终于脚下一实，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某种暗红色、仿佛凝结血液般的金属构成的地下空腔。空腔看不到顶，也看不到尽头，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光滑的暗红金属壁向四面八方延伸。

而那种“无音歌”，在这里达到了顶点，仿佛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们的意识。

这里没有任何可见的入口、通道或者设备。只有一片死寂的、光滑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金属。

“‘沉默之喉’在哪里？”废料忍着剧烈的头痛和耳鸣（幻觉导致的），艰难地问道。

守备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金属地面。他蹲下身，用手抹开地面上覆盖的一层薄薄的、同样暗红色的金属尘埃。

尘埃之下，露出了极其复杂、精细、深深刻入金属地面的电路般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其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的能量在缓慢流淌，与那“无音歌”的节奏隐隐契合！

“它无处不在。”守备官的声音带着敬畏和恐惧，“我们已经站在‘喉咙’里了。或者说，站在它的‘声带’上。”

他抬起头，看向空腔的远方：“据说，‘沉默之喉’不是地方，而是一个活的接口。一个连接‘摇篮’核心数据库与‘外面’某个更古老、更恐怖存在的双向通道。”

守备官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小巧的仪器，尝试连接地面上的纹路。“‘守夜人’的记载提到，只有用特定的‘密钥’和足够强大的‘源质’共鸣，才能短暂激活这个接口，打开通道或者获取信息。”

他尝试了几次，仪器上的读数都混乱不堪，无法解析。“不行干扰太强了‘无音歌’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防火墙我们需要‘钥匙’”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废料，更准确地说，是投向她的胸口——那里藏着另外两本笔记本。

“那些‘掘墓人’的疯狂呓语里面可能记载了某种非协议的‘频率’或者‘密码’”守备官的语气带着不确定，“这是极度危险的尝试，可能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但我们没时间了！”

头顶传来的震动和爆炸声已经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能量武器轰击岩层的闷响！“执行官”正在逼近！

废料别无选择，颤抖着掏出那两本粗糙的笔记本。

守备官快速翻阅着，里面大多是癫狂的涂鸦、残缺的公式和令人费解的象征符号。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页！那一页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同心圆和扭曲线条构成的图案，旁边用血写着几个大字：“以血为油，以梦为钥，逆唱无声之歌！”

“逆唱”守备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光芒，“我明白了！不是对抗‘无音歌’，而是融入它，然后用更强的、相反的‘信号’去覆盖它某个关键的‘节点’！”

他立刻重新调整仪器，将探测频率调整到与周围“无音歌”的某个隐藏波段同步，然后猛地将输出功率开到最大，同时将仪器的尖端狠狠刺入地面的纹路！

“就是现在！想着你要问的问题！或者你要去的地方！用你所有的意志力！”守备官对废料大吼！

废料下意识地紧紧攥着那枚已经不在她手中、却仿佛依旧与她有联系的芯片，在脑海中疯狂地嘶喊：“出口！生路！救救霍克和扳手！”

嗡——！

整个暗红金属空腔猛地一震！地面上的纹路骤然亮起！暗金色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那无处不在的“无音歌”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变得极度刺耳和扭曲！

紧接着，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光滑金属壁上，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由纯粹暗金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图案猛地浮现！

图案中心，空间开始扭曲、拉伸，缓缓形成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内部充斥着狂暴数据流和刺目光芒的不稳定通道！

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他们感到欣喜——

那旋转的几何图案猛地一滞！仿佛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干扰！

图案中心的光芒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一种比“无音歌”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饥饿的冰冷注视，猛地从那条即将成型的通道另一端逆流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合成音，并非来自通道，而是直接响彻他们的意识，与之前“古悸”的声音相似，却又更加清晰和愤怒？

“检测到非法协议接入”

“识别：远古‘守夜人’后裔携带‘初稿’污染”

“尝试逆向连接‘母体’”

“申请权限驳回。”

“执行最高优先级清除指令。”

通道入口那漆黑如墨的光芒猛地收缩，然后骤然爆发！化作无数条漆黑的、如同数据流构成的触须，闪电般射向废料和守备官！

它们的目标异常明确——首先是废料！仿佛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它们！

守备官怒吼一声，猛地将废料推向一旁，同时举起手中的奇特长枪对准触须开火！

音叉般的枪口爆发出扭曲空间的震荡波，暂时阻碍了触须的速度！

“走！进通道！”守备官嘶声力竭地大吼，一边疯狂射击一边向着通道入口退去，“它不稳定！但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废料连滚带爬地冲向那旋转的、一端漆黑一端光明的通道入口！

就在她即将冲入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数条漆黑的触须已经缠住了守备官的四肢和武器，正在疯狂地分解吞噬他的身体和装备！他的作战服和血肉如同沙堡般崩塌消散！

守备官最后看向废料，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疯狂的、近乎殉道般的决绝，他用尽最后力气，将一个东西扔向了废料——

是那个银白色的金属方盒！他竟然从掘墓人首领那里又夺了回来？！

“告诉‘外面’‘摇篮’的真相！”

这是他最后的嘶吼。

下一刻，他被无数的漆黑触须彻底吞没，化为虚无。

废料接住方盒，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没有停顿，一头栽进了那狂暴而不稳定的通道入口！

在进入绝对的光怪陆离和撕扯感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

那条漆黑的通道入口在她身后猛地闭合、消失。

而在这片重归“寂静”的暗红金属空腔中，一个由守备官残存的能量和尚未消散的“无音歌”勉强构成的、极其淡薄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对着她消失的方向，极其轻微地、仿佛解脱般点了点头。

然后，彻底消散。

只剩下永恒的“无音歌”，再次成为这片“喉咙”的唯一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