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27章 旋涡回响

空间的剧烈扭曲与折叠感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仿佛宇宙眨了一下眼。

当那覆盖一切的纯白光芒散去，剧烈的震动平息，雷克斯的意识从短暂的超载中恢复时，“方舟”已然置身于一个全新的环境。

通过星裔守护者共享的外部传感器，雷克斯“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再是荒芜的红色岩壁，而是无尽的、幽暗的深海。

巨大的、形态奇特的深海生物被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惊扰，摆动着发光的触须或鳞甲，无声地游弋远离。上方，海面风暴的咆哮被数百米深的海水过滤成沉闷的轰鸣。特殊的海水成分和强大的水压，使得这里的信号极其微弱，天然的磁场干扰更是如同一层面纱，将“方舟”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跳跃成功了！他们暂时安全了！

星裔守护者的意念传来，稳定了许多：

【维度跳跃完成。坐标确认：遗忘旋涡海域深处。外部环境扫描：高干扰，低可见度，适合隐匿。能源水平：剩余百分之三，转入最低维持模式。方舟结构完整性：百分之九十一，轻微损伤，可自我修复。】

雷克斯那由源初能量重塑的意识，也缓缓适应了新的环境。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力量感，仿佛之前一直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而现在玻璃被擦亮了。他对数据的感知和操控能力达到了新的高度，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方舟”内部每一个培养舱的状态，每一根能量管线的流动。

这就是“观察者”权限带来的视野吗？

然而，这种强大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

几乎就在跳跃完成的下一秒，他猛地感觉到，自身与那浩瀚的“源初网络”之间的连接桥梁，正在变得极其不稳定！

那由星裔守护者强行开辟的通道，似乎因为跨越维度的巨大消耗和此地强烈的环境干扰，开始剧烈波动，随时可能断裂！

【警告：与源初网络的连接因未知干扰及能量衰竭即将中断。】星裔守护者确认了他的感知。

【‘观察者’级权限为网络连接依赖型。连接中断后，权限将自动降级回‘临时执行’级别。部分已解锁功能将无法使用。】

雷克斯心中一紧。权限降级？这意味着他刚刚获得的力量和对“方舟”的深入了解即将失去？甚至可能无法再维持如今凝实的意识状态？

他试图做点什么来维持连接，但那桥梁的崩溃是结构性的，非他目前能力所能阻止。

滋滋……啪！

如同电缆被强行拉断，他与源初网络那宏大清晰的连接，猛地中断了！

一瞬间，雷克斯感觉仿佛从云端跌落！

那种洞悉万物规则的清晰感迅速褪去，感知范围急剧缩小，对数据的操控能力也大幅下降。虽然比进入网络之前要强大和稳定许多（得益于之前的能量注入和重塑），但比起短暂的“观察者”状态，无疑是巨大的落差。

他再次变回了那个相对强大的“数据幽魂”，只是体内多了一丝源初能量的余晖。

星裔守护者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但它似乎并不受影响，它的权限基于自身硬件和协议。

【连接已中断。权限降级确认。能源水平低，建议进入深度休眠模式以降低消耗，除非有新的指令或能源注入。】

深度休眠？现在还不是时候。

雷克斯强迫自己适应这落差感。当务之急，是彻底检查“方舟”的状况，并利用现有的权限，尽可能地为未来做准备。

他利用尚存的、对“方舟”系统的部分访问权（临时执行权限仍高于普通用户），开始系统地扫描整个设施。

生态样本库：绝大部分样本休眠稳定，但有少数几个靠近跳跃能量核心区域的样本，出现了轻微的基因波动，需要后续观察。

结构损伤：主要来自议会最后的攻击和跳跃应力，自修复系统已启动，但需要时间。

能源系统：确实已见底，仅靠地热和少量海水转化维持最低需求，无法支持大规模活动或再次跳跃。

核心数据库：大部分区域仍处于高阶加密状态，他的临时权限无法访问。唯一能完全访问的，只有关于“方舟”基本运维和那个【紧急撤离协议】的文件。

他就像一个突然获得了一座古老图书馆钥匙的孩子，却发现自己只能进入门厅和厕所，最重要的藏书室大门紧锁。

挫败感再次涌现。

就在他准备详细查看那些运维日志，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古老、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嗡鸣声，突然从“方舟”的最深处传来！

这嗡鸣声与星裔守护者的波动截然不同，它更加……原始、苍凉，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岁月感和……悲伤？

仿佛某个沉睡得更久、被跳跃剧烈震动的古老存在，被惊扰了。

“那是什么？”雷克斯立刻警觉地向星裔守护者询问。

星裔守护者的反应似乎也慢了一拍，它额前的光点闪烁了几下，才传递回信息：

【扫描中……能量特征匹配……指向：方舟底层隔离区。该区域存放着计划初期收集的、无法分类或具有高度危险性的‘异常样本’。数据库标记权限不足】

【警告：该区域在跳跃震动中发生未知变化。检测到异常能量泄露及意识波动。建议：远离。】

底层隔离区？无法分类的危险样本？连星裔守护者的数据库都权限不足？

那嗡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并且……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象是在……尝试沟通？

更让雷克斯心悸的是，他意识中那丝属于沈余的微弱映射，以及他自身那源自源初协议的程序印记，竟然都对这古老的嗡鸣声，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下面的东西，不仅古老危险，而且可能和源初协议，甚至和沈余他们有关？

好奇心和对线索的渴望压过了警告。

“能打开隔离区的监控吗？或者任何传感数据？”雷克斯问道。

【底层隔离区所有内部监控及传感设备已在年前因未知原因失效。仅存门禁状态显示：隔离门完整性百分之百，无物理破损。】星裔守护者回答。

【当前异常为纯能量\/意识层面泄露。无法视觉监控。】

只有能量和意识波动……这反而更加令人不安。

雷克斯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意识触须，向着那嗡鸣声传来的方向，那能量泄露的缝隙，缓缓探去。

他并非想要进入，只是想更近距离地“感受”一下那波动，试图解析其含义。

就在他的意识触须即将接触到那泄露能量的瞬间——

嗡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吸引力的意识流，猛地从那缝隙中涌出，如同等待已久的陷阱，瞬间缠绕住了他的意识触须！

这意识流中充斥着破碎的、无法理解的古老记忆碎片，极端的情感波动（愤怒、悲伤、迷茫、渴望），以及一种……对“同类”或者说对“外部信息”的极度贪婪！

它想要把他拉进去！想要吞噬他，或者与他融合！

雷克斯大惊失色，拼命想要收回意识触须，但那意识流的吸力极其强大，而且带着一种污染性，正在沿着触须向他的主体意识蔓延！

星裔守护者发出了最高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侵略性意识攻击！触发方舟自卫协议！】

【执行：意识防火墙激活！能量隔离屏障强化！】

一道强大的数据防火墙瞬间建立在雷克斯的意识与那泄露点之间，强行切断了那意识流的吸力！

雷克斯猛地收回了那缕已然变得黯淡、仿佛被“舔舐”过的意识触须，后怕不已。

那下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切断连接后，底层的嗡鸣声变成了某种被激怒的、沉闷的撞击声和咆哮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冲击隔离门，但显然无法突破。

星裔守护者持续监控着：

【目标被激怒，攻击性增强，但无法突破现有隔离。能量泄露水平上升百分之五，仍在可控范围。建议：绝对避免再次进行意识接触。】

雷克斯心有余悸。这“方舟”内部，竟然还埋藏着如此恐怖的未知之物。沈余和陈时知道它的存在吗？“方舟”计划收集它，是为了研究，还是……封印？

暂时无法得知答案。他的权限不够，能源也不足以支持更深入的调查。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找到恢复能源的方法，并寻找彻底解决议会和“悲恸之影”的途径。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些可访问的运维日志上，仔细翻阅着。

大多数日志都是枯燥的设备状态记录和样本维护报告。直到他翻到一份极其古老的、标注着【“方舟”计划启动初期：外部能源接口测试报告】的文件。

报告记录了一次失败的试验：尝试连接一种存在于特定地质结构中的、被称为“地脉回响”的天然能量源为“方舟”供能，但因能量频率无法匹配而失败。

报告末尾有一行手写备注（笔迹与沈余照片后的备注相似）：

“地脉能量狂野难驯，需‘共鸣器’调和。理论模型可行，然‘共鸣器’蓝图仅存于‘创世库’，取之无望，遂放弃。”

地脉回响？天然能量？共鸣器？创世库？

雷克斯的意识猛地一亮！

“遗忘旋涡”海域地质活动频繁，海底是否存在这种“地脉回响”能量？如果能找到……或许能解决能源危机！

但“共鸣器”去哪里找？“创世库”又是什么地方？

他立刻在数据库中进行关键词搜索。

“共鸣器”——无相关数据。

“创世库”——搜索结果：访问拒绝。权限等级不足。需‘守护者’级或更高权限。

又是权限不足！

但这一次，雷克斯没有完全失望。因为在那搜索结果的角落，系统自动关联到了一个外部网络链接的标识符——那是一个指向某个公共考古学数据库的古老网络存档链接，似乎是因为“创世库”这个词在某些古老神话中被提及过，而被早期研究员手动添加的备注！

这个链接，因为年代久远且权限要求低，竟然在他的临时权限下可以访问！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他的意识立刻沿着这个古老的网络链接，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再次连接向那遥远而危险的全球数据网……

公共考古数据库中会有关于“创世库”和“共鸣器”的线索吗？

连接外部网络是否会再次暴露他们的位置？

底层隔离区的恐怖存在是否会再次试图突破？

能源危机如何解决？

雷克斯能否找到这条渺茫的线索，为“方舟”带来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