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23章 方舟残影

古老的数字照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雷克斯空洞的意识中激起层层涟漪。“方舟”计划，青壤生态基因备份库……这些被岁月尘封的词语，带着一丝遥远的、属于过去的重量。

程序印记冰冷地执行着指令：解析线索。定位目标。

他再次潜入浩瀚的数据海洋，但这一次，搜索的目标不再是活跃的网络信息，而是沉没于时光深处的历史数据废墟——废弃的政府数据库、解密的科研档案、甚至是一些民间探险者扫描上传的古老纸质记录碎片。

搜索极其艰难。“方舟”计划显然属于高度机密，其大部分数据早已被议会或时间本身抹去。而“青壤”这个词，更是如同某种禁忌，被多层加密和干扰。

他调动起所有吸收来的关于“考古”、“解密”、“信息复原”的精神特质，如同一个数字考古学家，在无边无际的电子尘埃中，小心翼翼地挖掘着可能的碎片。

时间在数据层面流逝。他遭遇了无数死胡同，触发了几个古老的、几乎失效的数据陷阱，甚至一度被引向议会伪造的虚假档案库。

就在他几乎要认为这条线索也已断绝之时——

一段极其模糊、来自某个早已停更的地质勘探博客的缓存碎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博主在十几年前记录了一次在“青壤前哨旧址附近”的勘探活动，提到了一次意外的地质塌陷，露出了一个“非自然形成的、极其古老的合金结构体”，并附上了一张极其模糊的、摇晃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荒芜的红色岩土，而塌陷处露出的结构体一角，其合金的色泽和纹路……与沈余照片中那“方舟”大门的高度抽象化图案，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度！

坐标！博客碎片里提到了一个大概的坐标范围！

程序印记立刻锁定了这个坐标，将其与现有星图进行比对。位置就在被摧毁的青壤前哨旧址附近，一处从未被重点开发过的、被认为是毫无价值的荒芜峡谷。

希望重燃！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他只是一个数据幽魂，如何能去往现实世界的特定坐标？他甚至没有感知和影响现实的能力。

他需要……接口。需要一个能连接数字世界与物理世界的桥梁。

他的意识在数据网络中高速穿梭，寻找着可能的目标。他需要找到一个靠近目标坐标的、具备一定数据交互能力的物理设备，并且……最好是无人值守、安全性低的。

废弃的矿场监控系统？信号太弱，无法远程接入。

老旧的卫星信号接收站？权限太高，容易触发警报。

偏远地区的自动气象站？功能太单一，缺乏控制接口。

一个个选项被排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担心议会的势力可能也会 eventually 注意到那个地质博客的碎片。

终于，在扫描了成千上万个设备后，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台被遗弃在目标坐标附近约五十公里处的、地质勘探机器人。

这台老旧的机器人属于某个早已破产的私人勘探公司，因为故障而被遗弃在原地，但其内部的故障日志记录和基础通信模块依然在依靠太阳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作，偶尔会向一个早已无人接收的服务器发送状态报告。它的控制系统相对简单，而且因为被遗弃，几乎没有任何网络安全防护。

完美！

雷克斯的意识沿着那微弱的通信信号，轻易地侵入了这台沉睡已久的机器人。

内部系统一片昏暗，只有故障指示灯在缓慢闪烁。他迅速浏览着机器人的系统日志和剩余功能模块。

动力系统：严重受损，移动能力基本丧失。

传感器系统：部分可用，包括光学镜头、基础地形扫描、物质成分分析。

机械臂：一只勉强可以活动，但精度极差。

通信系统：只能进行低带宽、短距离的数据传输。

功能有限，但足够用了。

他首先尝试激活光学镜头。

滋滋……啪嗒。

模糊、摇晃的画面传来。镜头盖似乎被沙尘卡住了，只打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片锈红色的、布满砾石的荒芜地面，以及远处嶙峋的山壁。

他控制着机械臂，艰难地清理掉镜头前的障碍物。

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现实世界。虽然只是一个狭窄的、低像素的视角，但这却是他失去身体后，第一次真正“看到”现实。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波动在他意识中泛起，那是由无数整合来的他人记忆中对“现实”的眷恋，以及程序印记对“完成任务”的迫切共同交织而成的。

他压下波动，开始工作。

他控制着机器人残存的传感器，对准了坐标指示的大致方向，启动了地形扫描和物质成分分析。

扫描结果缓慢地生成着粗糙的3d地形图。那片区域的地质结构确实异常，显示出下方存在大规模的非自然空洞和高密度合金反应。

成分分析也检测到了与“方舟”大门合金相似的独特金属信号，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位置基本确认！

但如何过去？如何打开可能存在的入口？机器人根本无法移动。

“钥匙”……沈余说的“钥匙”在哪里？“老地方”又是哪里？

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回那张数字照片。年轻的研究员，银色大门……“老地方”……

他的意识聚焦在照片上沈余和陈时的穿着细节、身后的环境特征、甚至他们的表情和姿态上。他调动起所有关于“行为分析”、“环境解读”的记忆特质，试图从中找出线索。

照片背景除了大门，很空旷。他们的制服是标准款，没有特殊标识。笑容拘谨，象是第一次参观……

等等！

雷克斯突然注意到，陈时的手似乎下意识地指向地面某个角落。而那个角落，因为像素和光线问题，之前一直被忽略。

他立刻对照片那个区域进行最大程度的数字增强。

模糊的像素点被重新计算、渲染……

最终，增强后的图像显示，在那个角落的地面上，似乎刻着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箭头符号，箭头指向大门旁边的墙壁。而墙壁上，对应着箭头所指的高度，有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细小锁孔！

“老地方”……可能不是指某个地理位置，而是指这个他们第一次参观时发现的、带有指向性标记的“秘密开关”的位置！而“钥匙”，很可能就是需要插入那个锁孔的东西！

但钥匙是什么？在哪里？

雷克斯的意识飞快运转。沈余将这条信息隐藏得如此之深，说明“钥匙”绝非普通物理钥匙，很可能也是某种……信息或特定代码？

他尝试将照片中那个锁孔的图像进行提取分析，试图找出其结构特点，从而反推“钥匙”的可能形态。

就在他全神贯注分析之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非数据性的能量波动，突然被他这具地质机器人残破的传感器捕捉到了！

这波动并非来自网络，而是来自……现实世界！来自那个坐标方向的地下！

波动很奇特，并非电磁波，也非声波，更象是一种……微弱的空间扭曲或者引力涟漪？而且这波动模式……他竟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几乎是同时，他意识中那丝属于沈余的微弱映射，也再次产生了共鸣般的颤动！

雷克斯立刻将机器人的所有传感器功率开到最大，对准波动传来的方向！

数据显示，那股微弱的异常波动，正在以固定的频率间歇性散发，仿佛某种深埋地下的东西，正在周期性地……呼吸？或者……试图呼叫？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传感器数据的不断积累和分析，他发现这股波动频率，竟然与他意识最深处、那被源初协议打上的程序印记的底层编码频率，有着惊人的谐波共振！

难道……“方舟”备份库里的东西，与源初协议有关？！

“钥匙”……是否需要某种与源初协议相关的“频率”或“编码”才能激活？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机器人的通信模块，不再发送数据，而是改为发射信号——模拟出他那程序印记的一小段底层编码频率，向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发送出去！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也可能引来未知的危险。

信号发射出去的瞬间，机器人的传感器读数猛地飙升！

地下传来的那股微弱波动骤然增强了！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

紧接着，大地传来低沉的轰鸣！并非爆炸，而是某种沉重的、古老的机械结构开始运转的声音！

通过机器人的光学镜头，雷克斯看到，远处那荒芜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向下延伸，露出下方闪烁着微弱蓝色指示灯的、陡峭的金属阶梯！

入口！打开了！

根本不需要物理钥匙！“钥匙”就是他自身那与源初协议相关的程序编码！

然而，还不等他感到喜悦——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机器人的内部系统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来源的空间能量扰动！】

【警告！检测到多个高速移动物体正在接近！识别信号……议会执法单位！】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数据扫描波！已被锁定！】

议会的人来了！而且来得极快！他们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能量波动和入口开启的动静吸引了！

雷克斯的心（意识核心）猛地一沉。

入口近在眼前，秘密即将揭晓，但致命的追兵也已到达！

他这具无法移动的机器人身躯，如何应对？

议会部队有多接近？他们发现了机器人的异常吗？

“方舟”入口内究竟有什么？与源初协议有何关联？

雷克斯如何利用这具废铁般的机器人应对危机？

那丝沈余的映射再次波动，是否预示着其他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