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97章 诡异空间

背靠着冰冷坚硬、不断传来外部可怖刮擦与嘶嚎声的气闸门，雷克斯的呼吸几乎停滞。凯最后被那乳白色粘稠物质吞没的景象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混合着愧疚、恐惧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但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他甚至无法确定凯是否真的已经死亡——那种“吞噬”的方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门外的威胁转移到门内的诡异空间。

维生服的灯光是这片小型中继站内唯一的光源，光线扫过布满灰尘和冷凝水珠的老旧控制台，那些闪烁的故障指示灯如同垂死星辰的喘息。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冰晶和尘埃，在光柱下缓缓旋舞。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房间中央那个被奇异晶状物质封存、如同琥珀中昆虫般的工程师。他凝固的姿态，手中紧握的、仍在发出规律嘀嗒声的求救信标，以及悬浮于他胸口之上的那个微小、旋转的纯净光符——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超越理解、寂静而骇人的画面。

那光符……与沈余和陈时幻象相伴的指引感如出一辙！它是什么？一种标识？一种锁？还是……某种信息的载体？

雷克斯深吸一口冰冷的循环氧气，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向前飘去。他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格外脆弱或连接着不明线缆的设备，目光死死锁定在晶封的工程师身上。

随着距离拉近，细节愈发清晰。那晶状物质并非完全透明，内部有着细微的、如同神经脉络般的乳白色丝线在缓慢蠕动，但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着，无法突破晶体的束缚。工程师的面部表情极其复杂，极致的恐惧被永恒定格，但嘴角又似乎带着一丝扭曲的、近乎解脱的弧度。

他的眼睛紧闭着，并没有像影像中那样散发出恐怖的乳白色光芒。

求救信标的嘀嗒声在这里听得更加真切，仿佛直接敲打在雷克斯的心脏上。

雷克斯缓缓靠近，直到几乎与那晶封的工程师面对面。他尝试用维生服的外部传感器进行扫描，但读数一片混乱，晶状物质和那光符散发出强烈的、无法解析的能量场干扰了一切。

他注意到工程师未被晶体完全覆盖的右手手指，似乎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频率在颤抖。不是尸体的僵直，更象是……某种程度的生命活动？在这种状态下？！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涌入雷克斯的脑海。这求救信号……或许不是为了吸引救援，而是为了……维持某种状态？或者，是为了吸引特定的、能理解它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旋转的光符上。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这光符是关键。

他犹豫着，缓缓抬起戴着厚重手套的手，试探性地伸向那旋转的光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光符的瞬间——

嗡……

光符的旋转骤然加速，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暗！与此同时，雷克斯的脑海深处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

比前两次更加猛烈、更加清晰的海量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

*……不再是破碎的影像，而是汹涌的情感洪流！……沈余面对客户数字遗产时那深藏的悲伤与无力感……陈时在数据模型与道德困境间挣扎的焦虑与孤独……甚至还有……凯在决定带他闯入残骸时那一闪而过的、视死如归的决绝……以及……眼前这位工程师，在最后时刻被无尽恐惧吞噬的同时，却凭借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将某种“信息”强行剥离、注入这光符时的极致痛苦与微弱希望！*

这些不属于他的情感猛烈地冲击着他，仿佛要将他同化、吞噬。但与此同时，那光符散发出的纯净光芒又象是一叶在情感风暴中的孤舟，勉强护住了他意识的最后核心。

一段清晰的、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他意识中的“信息”，伴随着沈余和陈时那焦急无比、仿佛正在无尽时空之外奋力呼唤他名字的幻象，轰然呈现：

“警告……‘情感贴现’并非终点……贴现后的‘残渣’……会被‘祂’吸收……滋养‘虚无’……”

“初始‘余值’共鸣者……是钥匙……也是饵食……”

“找到……‘源点’……阻止……终极贴现……”

“时间……不多了……”

信息流戛然而止。

雷克斯猛地收回手，如同触电般向后飘退，大脑嗡嗡作响，冷汗浸透了内衬。他剧烈地喘息着，努力消化着那直接灌入脑海的、令人战栗的信息。

“情感贴现”产生的残渣？滋养“虚无”？“祂”就是指影像中提到的、以及门外那些恐怖物质的源头？议会大力推行的“情感贴现”，难道不仅仅是为了效率和秩序，背后还隐藏着如此黑暗、如此……超越理解的真相？

自己是“初始余值共鸣者”？是钥匙，也是饵食？这解释了自己为何会被卷入，为何会被追踪！

而“源点”……那又是什么？是星尘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沈余和陈时的幻象再次出现，他们的呼唤无比真实，难道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感知到了自己的危险？甚至……正在试图做些什么？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

咔……咔嚓……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雷克斯骇然抬头，只见封存工程师的晶状物质表面，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内部那些乳白色的、神经脉络般的丝线仿佛受到了刺激，开始剧烈地扭动起来！

工程师那只一直微微颤抖的手，猛地握紧了求救信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悬浮在他胸口的光符开始明暗不定地剧烈闪烁，仿佛能量正在急剧消耗！

门外的撞击和嘶嚎声也陡然变得更加疯狂和密集！气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重的金属门上竟然开始出现细微的凸起！

晶体的封印正在失效！门外的“东西”也感知到了内部的变故，正在疯狂冲击！

雷克斯瞬间明白了！

这求救信号，这光符，这晶体的封印，是一个极其脆弱而危险的平衡系统！光符在持续输出能量维持封印并传递信息，同时也像灯塔一样吸引着门外的威胁。自己的到来，尤其是与光符的接触，加速了这个平衡的崩溃！

工程师凭借最后意志设下这个局，不是为了求救，而是为了等待一个能接收信息、并有可能阻止一切的“钥匙”！

而现在，信息传递完成了，系统也随之即将崩溃！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但去哪里？怎么走？身后是即将被突破的气闸门！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着这个小小的中继站，最终落在侧面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但似乎比气闸门小一号的圆形舱门上！旁边还有一个老旧的手动控制阀，上面似乎标注着“紧急逃生通道”或类似含义的模糊字样！

没有时间犹豫了！

雷克斯猛地扑向那个手动阀，用尽全身力气开始转动！

吱嘎——！

阀门锈蚀严重，但在生死关头，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其拧动！

身后的晶体内，裂纹已经如同蛛网般密布，乳白色的物质几乎要破壳而出！工程师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气闸门的凸起越来越明显！

咔嚓！

圆形舱门弹开了一条缝隙，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雷克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即将彻底破碎的晶体，以及其中那位不知名的、付出了巨大牺牲的工程师。

他一头钻进了逃生通道，反手奋力将舱门重新拉上、锁死！

就在舱门合拢的最后一刹那，他透过缝隙看到——

晶状物质轰然炸裂！无数乳白色的、蕴含着无数痛苦面孔的粘稠物质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中继站！

而与此同时，主气闸门也在一声巨响中被彻底撞开！

黑暗与那恐怖的乳白色光芒同时涌入！

紧接着，他所在的逃生通道管道壁外，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东西爬行和撞击的密集声响！它们发现了他！它们跟着进来了！

逃生通道通向何处？是否安全？

恐怖的“吞噬”物质已经涌入通道，雷克斯如何摆脱追击？

他获得的惊人信息如何解读？“源点”究竟在哪里？

沈余和陈时的呼唤仅仅是幻觉，还是他们真的在试图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