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44章 协议回响

冰冷的金属大门在身后紧闭，将光之茧内的疯狂与尖叫彻底隔绝。陈时瘫倒在废墟中，意识体如同摔碎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微弱的思维波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看到的宏伟而冰冷的规则结构，那些被悄然添加的、带着恶意的“子规则”，以及秦瀚最后那声充满极致惊恐的“协议”嘶喊，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回响、翻滚，几乎要将他的残存意识彻底冲垮。

比一个疯狂的、融合了秦瀚意识的初号共鸣体更可怕的，是一个被暗中篡改、设立了某种“协议”的情感底层规则本身！这才是“贴现”现象能够成立、情感消费主义能够肆虐的终极根源！

“方舟”甚至初号共鸣体，或许都只是这个扭曲规则下的产物，甚至可能是……受害者？

必须回去！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沈余他们！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痛。他挣扎着，试图凝聚起涣散的意识，循着来路返回。然而，“低语共鸣”护盾早已因之前的冲击和时间限制而消散，外部的能量风暴再次变得充满敌意。每一次能量乱流的冲刷，都让他意识体的裂痕扩大一分。

视线开始模糊，感知变得断断续续。他象是一个在暴风雪中迷失的旅人，仅凭着一点微弱的、与避风港方向的感应，艰难地跋涉。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失去方向，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

一股温暖、坚韧、熟悉的波动，如同穿过暴风雨的灯塔光芒，遥遥传来，精准地锁定了他！

是沈余！是“余值空间”的力量！她一直在试图联系他，在他最虚弱的时刻，终于捕捉到了他的存在！

一股精纯的“余值”能量沿着那感应延伸而来，如同温柔的触手，轻轻包裹住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体，暂时稳定了他的伤势，并为他指引着最安全的路径。

陈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希望，拼尽最后力气，向着那温暖波动的源头移动。

终于，他看到了那片在混沌风暴中顽强闪耀的乳白色光芒——“最终避风港”护盾。

护盾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些，外围那由“低语”引导形成的“缓冲带”也扩大了不少，虽然依旧混乱，却多了几分有序的雏形。显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沈余和海叔他们并没有停止努力。

当他踉跄着穿过护盾，跌入“余值空间”那温暖的怀抱时，几乎立刻就要失去意识。

沈余的光影瞬间出现在他身边，柔和而磅礴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意识体，修复着那些可怕的裂痕，抚平那因窥探禁忌知识而带来的精神震颤。海叔那团融合意志也焦急地围拢过来，传递着担忧的情绪。

过了许久，陈时才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意识稳定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沈余的意念带着后怕和急切，“你的伤……还有，那边……”

陈时没有立刻回答，他艰难地坐起身，看向黑匣子基石：“记录……最高优先级加密记录……我看到的……”

他将自己在那诡异实验区中的经历，尤其是最后借助初号共鸣体窥探到的、关于情感底层规则被添加了“子规则”或“协议”的恐怖发现，以及秦瀚最后的嘶喊，毫无保留地、尽可能清晰地传输给了黑匣子。

记录完毕，整个“余值空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沈余的光芒凝固了。海叔的融合意志停止了波动。连那缓缓流转的古老符文，似乎都滞涩了一瞬。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也太过……令人绝望。

他们一直在对抗“方舟”，对抗“贴现反冲”，甚至对抗初号共鸣体……却从未想过，这一切的根源，可能来自于支撑情感宇宙运行的基本规则本身被人动了手脚？

这就象是发现物理定律被人偷偷修改，以利于某个隐藏的集团一样荒谬而可怕！

“协议……”海叔的意念第一个打破沉默，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妈的……我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感情这玩意儿……还能明码标价……背后果然有鬼！”

“是谁？”沈余的意念充满了困惑和寒意，“谁能做到这种事？修改……规则的底层？”

【信息分析中……对比古老数据库……】黑匣子那沧桑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协议’概念……与‘火种契约’中提到的、关于上古时期‘情感生态’突然恶化的记载存在模糊关联……但记载严重残缺。】

【另一种可能：该‘协议’并非直接修改底层规则，而是利用规则本身的某种漏洞或接口，添加了高阶的、具有优先级的‘附加条款’。类似……计算机系统中的后门程序或 rootkit，难以察觉，权限极高。】

后门程序？rootkit？陈时作为大数据专家的本能被触动。如果是这样，或许……并非完全无法应对？只要找到那个“接口”或“后门”？

“能找到吗？那个接口？”陈时急切地问。

【极度困难。】黑匣子回应，【其存在方式可能超越常规维度感知。需要……极其特殊的情境或媒介才可能触发或暴露其痕迹。】

特殊情境？媒介？

陈时猛地想起了初号共鸣体！它就是因为过于接近情感底层规则，才成为了一个异常点，一个漏洞！它或许本身就是那个“接口”的某种体现？或者能感应到“协议”的存在？

还有秦瀚！他最后那声“协议”的嘶喊，充满了某种特定的、极致的情绪——那不仅仅是恐惧，似乎还有……某种“认出了标识”的震惊？

“情绪……”陈时喃喃道，“特定的、极致的情结……或许是关键？秦瀚是在某种极端情绪下，才‘看’清了那是什么‘协议’？”

他想起了自己窥探时，也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注视”，那是一种自动的防御机制，针对“窥探者”……

一个大胆的、近乎自虐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他要再次尝试触碰那个“协议”！但这一次，不是通过初号共鸣体，而是……通过自身！他要主动模拟出某种极致的、或许能引起“协议”反应的情绪，如同用特定的频率去敲击一扇隐藏的门！

而这极致的情绪……现成的就有——他刚刚经历的那场窥探带来的、对整个人类情感命运的巨大恐惧、愤怒和不甘！以及……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想要打破这一切的希望！

“我要再试一次。”陈时的意念平静却坚定。

“不行！”沈余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你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

“小子……别乱来……”海叔也劝阻。

“这是唯一的机会！”陈时看向他们，“我们必须知道那是什么‘协议’，才有可能找到应对的方法！否则，我们做的一切，可能都只是在它制定的规则里打转，最终依然无法摆脱！”

他深吸一口气：“而且，这次我们有准备。黑匣子，能否记录我尝试过程中所有的数据波动，尤其是任何异常的、非源于我自身的反馈？”

【可以尝试。但无法保证安全。】黑匣子回应。

“沈余，如果我失控……或者引来那‘注视’……靠你和‘低语’稳住我。”

沈余的光影剧烈波动着，最终，化为一缕极其悲伤却坚定的暖流，环绕着他：“……好。但如果你回不来……我会去找你。”

没有再多言。陈时盘膝坐下（意识层面），闭上眼睛，开始主动回忆和放大那场窥探带来的所有冲击——对那冰冷规则的恐惧，对被操纵的愤怒，对无数被贴现人生的不甘，以及那一丝绝不屈服的、想要守护真实情感的微弱希望！

这些情绪在他意识中疯狂汇聚、放大、交织，逐渐攀升向一个极致！

他的意识体再次开始剧烈震颤，刚刚修复的裂痕又有崩开的趋势！

外部的能量风暴似乎也受到了某种牵引，变得更加狂暴！避风港护盾承受的压力骤然增大！

“缓冲带”中的那些原始结构也发生了骚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根源的召唤和压迫！

就是现在！

陈时将他凝聚到极致的情绪混合体，不再是对外释放，而是向内……如同撞针般，猛地撞向自身意识的最深处，撞向那与情感底层规则连接的无形界面！

轰！！！

仿佛灵魂出窍！又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他的意识再次被抛入那个规则构成的宏伟隧道，但这一次，速度更快，更不稳定！

他拼命维持着一丝清明，不是为了看清全貌，而是全力感知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外来的、“非自然”的波动！

来了！

在那宏伟规则的背景噪音中，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冰冷的“杂音”突然出现！它仿佛一个隐藏极深的水印，一个只有用特定情绪“频率”才能激活的……标识！

那“杂音”瞬间放大，化作一个无比清晰、却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解读的、由纯粹几何光纹和数学符号构成的——徽记！

这个徽记，散发出一种绝对的、超越善恶的、纯粹“秩序”和“控制”的气息！

它就是“协议”的标识！

与此同时，那冰冷的“注视”感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具有“针对性”！仿佛终于锁定了这个一再试图窥探的“虫子”！

【检测到高维协议标识……匹配……‘情感价值标准化及流通协议’……】黑匣子的记录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警告！触发协议防御机制！溯源打击启动！】

一股无法抗拒的、旨在彻底抹除他这缕窥探意识的毁灭性能量，沿着那规则隧道，如同死光般射来！

陈时心中一片冰冷！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枚一直安静的水晶，以及沈余留在他体内的那缕温暖“余值”能量，突然自行融合，爆发出一团奇特的、既非纯粹源点也非纯粹余值的、混沌却充满生命力的光芒！

这团光芒，竟然在最后一刻，猛地扭曲了那毁灭死光的路径，使其稍稍偏斜，同时裹住陈时的意识，猛地将其从规则隧道中弹了出去！

砰！

陈时的意识重重摔回“余值空间”，鲜血（意识层面的）狂喷，彻底重伤，但总算没有被直接湮灭！

而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束毁灭死光在偏斜后，竟然没有消失，而是循着某种联系，径直射向了远方——射向了那片“战争创伤”怪物所在的区域！

紧接着，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痛苦与愤怒混合的咆哮，从那个方向震撼传来！

那冰冷的“注视”似乎迟疑了一下，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

“情感价值标准化及流通协议”？这就是真相？

那个徽记代表着什么？是谁设立的？

水晶和“余值”的融合能量为何能偏斜打击？它们结合后是什么？

毁灭死光击中了“战争创伤”怪物？会引发什么后果？

陈时重伤，下一次还能尝试吗？

这个“协议”的发现，是让他们更接近真相，还是引来了更可怕的、来自高维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