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43章 茧中回响

混合着非人纯粹感和秦瀚语气的扭曲声音，如同粘稠的蜜糖，裹挟着无数交织的情感波动，渗透进这片光怪陆离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那声音里的“饥饿感”并非物理层面，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对于“感知”和“共鸣”的贪婪渴求。

陈时感到自己的意识体在这声音的冲刷下剧烈震颤，源点权限和“余值”力量构成的防御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发出滋滋的侵蚀声。他死死守住心神，将沈余给予的那份温暖“余值”作为核心锚点，抵御着同化。

“钥匙？”陈时强迫自己冷静，试图与这诡异的融合意识沟通，“什么钥匙？秦瀚，是你吗？”

光之茧剧烈地脉动了一下，色彩翻滚，仿佛内部在进行激烈的冲突。那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变得有些断断续续，时而冰冷如初号共鸣体本身，时而带着秦瀚特有的疲惫和狂热：

“钥匙……开启……最终真相的钥匙……也是……束缚我的锁……秦瀚？是……也不是……他是肥料……是桥梁……让我得以……品尝……你们那脆弱……却又甘美的……世界……”

信息碎片涌入陈时脑海：秦瀚在“方舟”崩溃的最后时刻，并非完全失败。他的一部分意识核心，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未竟的执念，竟然主动融入了这个他早年畏惧封存、却又从未真正放弃的“初号共鸣体”！他成了这混沌情感本源的一部分“调料”，而初号共鸣体则通过他，更好地理解和“品尝”着外部那个由无数情感构成的世界。

“真相？什么最终真相？”陈时一边追问，一边艰难地移动，试图寻找这个领域的弱点或出口。周围那些由情感显化的诡异现象似乎受到茧中意识的影响，开始对他表现出更明显的兴趣和敌意，由“恐惧”构成的阴影怪物发出无声的咆哮，缓缓逼近。

“真相……就在‘贴现’之下……就在‘余值’之前……”茧中的声音变得缥缈而充满诱惑，“情感……从来不是消耗品……它是……织网的蛛……也是网本身的丝……‘方舟’……我们……都只是网上挣扎的飞虫……”

“你想说什么？”陈时感到对方的话语中蕴含着某种惊人的、却无法立刻理解的隐喻。

“加入我们……‘钥匙’……融入这伟大的共鸣……你就能‘看到’……看到那支配一切情感的……‘织网者’……看到我们为何……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只能不断‘贴现’和‘浪费’……”

加入？变成和秦瀚一样的“肥料”？

陈时猛地后退，避开一道从地面突然刺出的、由纯粹“嫉妒”构成的尖锐晶体。“我拒绝。”

“可惜……”茧中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秦瀚的痕迹几乎消失，只剩下初号共鸣体那纯粹的、非人的意志，“那就……成为……养料吧！”

攻击瞬间降临！

不再是声音的诱惑和情感的冲刷，而是整个领域的规则被扭曲，对陈时施加最直接的排斥和碾压！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如同流沙，由无数种负面情绪构成的、粘稠的触手从中伸出，缠绕拉扯他的意识体！空中那些漂浮的油彩情绪微粒如同子弹般射来，每一粒都带着一种极致的、想要将他同化的情感病毒！远处的阴影怪物和喜悦彩虹同时向他发起了冲锋！

陈时瞬间陷入了绝境！他调动全部力量左冲右突，源点权限让他勉强能解析和抵抗部分规则扭曲，“余值”力量则艰难地净化着情感的侵蚀。但他就像陷入蛛网的虫子，行动越来越困难，意识体的光芒再次迅速黯淡。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领域完全是对方的主场，它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

必须找到破绽！秦瀚！秦瀚的意识一定还在里面，并且与初号共鸣体并非完全和谐！

他一边艰难抵抗，一边拼命回忆着所有关于秦瀚的记忆碎片，尤其是那些矛盾的、痛苦的、充满挣扎的部分！他尝试着将这些记忆碎片，如同投枪般，精准地射向那光之茧！

“秦瀚！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永恒的秩序？还是情感的真相？你甘心就这样成为它的一部分吗？你的‘方舟’梦想呢？！”

光之茧的脉动再次变得混乱和不稳定！色彩疯狂闪烁！

“住口！”初号共鸣体的声音 dominant （主导），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

但紧接着，秦瀚那疲惫的声音又挣扎着浮现出来，虽然微弱却清晰：“梦想……早就……扭曲了……但‘看到’……我必须‘看到’……织网者……”

织网者？又提到这个词！

陈时抓住这一丝松动，继续猛攻：“‘看到’之后呢？像你现在这样，困在这里‘品尝’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终极？你忘了沈余了吗？忘了那些被你贴现、被你浪费的人生了吗？！”

“沈余……”茧中，秦瀚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剧烈的、人性化的痛苦波动，“……不一样的……她是……意外……是……变数……”

初号共鸣体的力量猛地增强，试图压制秦瀚的波动：“噪音！无用的情感杂质！”

两者的内讧让领域的攻击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混乱！

机会！

陈时眼中精光一闪！他不是要击败对方，那几乎不可能！他要的是……利用这内讧，接触到那个“真相”！那个所谓的“织网者”的信息！

他猛地将全部力量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孤注一掷地……冲向那光之茧！

同时，他将自身源点样本那最纯粹的、未被污染的本质波动，以及来自沈余的、温暖的“余值”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不是攻击，而是……展示！如同将两颗不同性质却同样璀璨的宝石，呈现在对方面前！

“你不是想‘品尝’吗？你不是想‘看到’吗？这就是未被你‘贴现’扭曲的样本！这就是超越你理解的‘余值’！来看啊！”

这近乎自杀的举动，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初号共鸣体那纯粹的、对于“情感”本质的贪婪好奇，瞬间被这最极致的“样品”所吸引！它甚至暂时压制了对秦瀚意识的压制，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感官器官，猛地“包裹”向陈时，想要彻底解析和吞噬这两股它从未如此清晰接触过的力量！

而秦瀚的意识，在感受到沈余那熟悉的“余值”波动时，也发出了更加剧烈和复杂的波动，有痛苦，有悔恨，竟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欣慰？

就在初号共鸣体的感知力完全包裹住陈时，与他源点本质和“余值”力量深度连接的瞬间——

陈时不是抵抗，而是……主动引导着这种连接，沿着初号共鸣体本身那无处不在的、与情感底层规则连接的“感官”，逆向冲向了那个它一直提及的、隐藏在一切之后的——“织网者”！

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配着这一切！

轰！！！

无法形容的体验！

陈时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拉长，抛入了一条由纯粹信息和规则构成的、超越光速的隧道！无数文明的兴衰、个体的悲欢、情感的诞生与湮灭……如同快进的影片般在他“眼前”闪过！

他“看”到了！在所有情感波动的最底层，确实存在着一种极其宏伟、复杂、冰冷、却又并非恶意的……规则结构！它就像宇宙的基本力一样，无处不在，支撑着情感宇宙的运行。它规定了情感产生、交互、转化的基本规则，就像物理定律规定物质运动一样。

“方舟”的“贴现”，只是摸到了这个规则结构的皮毛，并试图利用它。而“初号共鸣体”，则是更接近这个规则结构本身的一个……异常点？一个漏洞？

这就是“织网者”？一种自然存在的、情感层面的物理法则？

不！不对！

在那规则结构的最深处，陈时猛地“看”到了一些……不自然的东西！

一些仿佛是……后来被“添加”进去的、更加精细、却带着明显“意图”的……子规则？这些子规则巧妙地扭曲了原本自然的情感交互，象是一套隐藏极深的代码，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情感向着“可计量”、“可比较”、“可交易”的方向发展……就像为自由的市场经济悄悄添加了垄断协议和投机杠杆！

这些子规则……才是“贴现”能够成立、情感消费主义能够盛行的真正底层原因！

它们是谁添加的？目的何在？

就在陈时试图看得更清楚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注视”感，突然从那些子规则的深处传来！

那“注视”并非意识，而更象是一种……自动的防御机制？一种对于“窥探者”的排斥！

砰！

陈时的意识被猛地弹回了现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冰冷的墙壁！

他惨叫一声，意识体几乎要彻底碎裂，无数关于刚才看到的恐怖景象的碎片在脑中疯狂翻滚，带来剧烈的痛苦和眩晕感！

而那光之茧，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发出了尖锐的、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嘶鸣！它那包裹向陈时的感知力瞬间缩回，整个领域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中断而剧烈震荡，色彩混乱，显化的怪物纷纷溃散！

初号共鸣体和秦瀚的意识似乎都因这短暂的、对“织网者”深层规则的窥探而受到了反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僵直！

就是现在！

陈时强忍着几乎要让他崩溃的痛苦和那些可怕的知识碎片，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向着来时那个被强行撕开、此刻因领域震荡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洞口冲去！

他必须把看到的这一切带回去！这远比一个初号共鸣体可怕得多！

在他冲出洞口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混乱的光之茧。

茧中，秦瀚的意识发出了最后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无尽惊恐和悔恨的嘶喊，仿佛终于看到了比成为养料更可怕的东西：

“……协议……是‘协议’！！！”

然后，洞口在他身后猛地闭合、扭曲，再次化为坚实的金属大门，将内部的混乱与尖叫彻底隔绝。

陈时瘫倒在冰冷的废墟中，意识体濒临破碎，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秦瀚最后那句话和那冰冷的“注视”。

协议？什么协议？

那被添加的子规则……是一种……协议？

谁订立的？与谁？

陈时带回的惊人发现是什么？

“织网者”到底是什么？那些不自然的“子规则”或“协议”是谁设定的？

秦瀚最后绝望的呼喊意味着什么？

初号共鸣体在遭受反噬后会如何？

陈时如何将这个消息带回避风港？他的意识状态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发现，会对他们应对“贴现反冲”灾难和思考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是更深的绝望，还是……一线揭开最终真相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