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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样本一号”。
“孕育余值”。
秦瀚影像的话语如同终极的咒语，将陈时彻底钉死在认知的废墟上。他不是闯入者，他是源头？他二十年的婚姻失败、他的痛苦挣扎、他对数据的执着、甚至他对沈余萌生的情感……这一切，都可能是一场庞大实验里被精心编排（或至少是被期待）的戏码？只是为了“孕育”那所谓的、“最纯粹的情感余值”？
荒谬！恐惧！愤怒！一种被彻底物化、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恶心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呕吐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撞在了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海叔身上。
“放你娘的狗屁！”海叔率先反应过来，对着秦瀚的影像怒吼道，“把人当庄稼种呢？就为了你们那狗屁不通的‘余值’？！阿木呢？！沈丫头呢？！也是你的‘样本’吗？！”
秦瀚的影像依旧保持着那种温和却疲惫的神情，对于海叔的怒吼并无反应，仿佛他的存在只与特定的触发条件（比如陈时）互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时，眼神复杂。
【‘零号观察者’情绪波动剧烈。建议进行数据同步，恢复完整记忆，以稳定状态。】系统的声音在一旁冷静地提示，仿佛在建议医生给病人注射镇静剂。
恢复记忆？同步成那个冰冷的“观察者”？然后坦然接受自己是一件被培育的“产品”？
“不……”陈时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浑身都在颤抖，“我不是……我不是什么样本！”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秦瀚的影像：“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方舟’到底是什么？！沈余又是什么？！”他一连串地问出所有的问题，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破裂。
秦瀚的影像似乎接收到了这些强烈的情绪提问，他微微叹了口气，影像波动了一下，开始如同预设程序般回应：
“‘方舟’并非避难所，而是熔炉。一个旨在提炼人类情感中最坚韧、最无法被剥夺部分的熔炉。”他的声音平缓，带着一种学者式的冷静，却更令人心寒，“我们发现，只有经过极致的‘浪费’——时间的浪费、情感的浪费、心力的浪费——在贴现了所有可被交易、可被量化的部分后，剩下的‘余值’，才蕴含着超越个体、接近某种……永恒本质的东西。”
“而你，是我能找到的、情感谱系最为复杂和深厚的个体。但你过于理性，过于自我保护，你的‘余值’深埋于潜意识之海，常规方法无法提取。于是，我们设计了‘陈时’——一个剥离了过往记忆、被赋予新身份、能够真正投入地去‘浪费’、去经历痛苦与失去的容器。唯有如此，才能让‘余值’逐渐显现、凝聚。”
陈时感到彻骨的寒冷。所以，他的人生，他的痛苦，都是肥料。
“那沈余呢？！”他几乎是吼着问道。
“沈余女士……”秦瀚的影像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是程序模拟还是真实残留？），“她是一个奇迹。一个意外的、自然诞生的、拥有极高‘余值’潜力的个体。她并非计划的一部分，但她的出现，验证了理论的普适性。她与你的相遇和产生的链接，更是产生了远超预期的、剧烈的‘余值’反应，甚至……”他看向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系统核心，“……甚至开始影响‘方舟’本身的结构。”
所以沈余是无辜被卷入的？他们的相遇是意外，却成了催化剂？
“阿木呢？！外面那些被你们贴现、清除的人呢？！”海叔赤红着眼睛追问。
秦瀚的影像对此毫无反应，显然这些问题超出了他预设的回放范围。
【同步程序准备就绪。请‘零号观察者’就座。】系统再次催促，那张皮质扶手椅自动转了过来，仿佛在等待它的主人。
陈时看着那张椅子，又看向秦瀚的影像，看向那巨大的系统核心。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如果……如果我是“原始样本”，是“奠基人”，甚至可能拥有比现在更高的权限……那我是不是可以……停止这一切？
他猛地看向系统核心，尝试着用意志力下达指令：“停止！停止‘方舟’的所有运行！释放所有被禁锢的人！”
【指令拒绝。终极协议‘余值收集’优先级高于一切。除非‘余值’达到临界质量，或检测到‘方舟’存在根本性风险。】系统冰冷地回应。
权限依旧不够！或者说，他的意志，依旧被“陈时”的情感所主导，无法真正驱动“零号”的权限！
秦瀚的影像再次开口，仿佛看穿了他的挣扎：“没用的。‘方舟’一旦启动，就无法被简单停止。它的逻辑根植于最深层的协议。唯一的路径是向前——完成‘余值’的最终收集与转化。届时，‘方舟’的使命完成，一切自然见分晓。”
完成收集？意味着沈余的情感被彻底“贴现”和“提取”？意味着他自己也可能被重新“回收”？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难道知道了真相，反而意味着走上了绝路？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段冰冷的观察者记忆再次涌动，这一次，并非关于过去，而是指向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系统核心！一段被加密隐藏的信息流在核心深处闪烁，只有“零号”的权限才能隐约感知到其存在——那是关于“余值”最终转化方向的真实描述！并非秦瀚口中模糊的“见分晓”，而是具体、残酷的真相！
信息的碎片涌入陈时意识：【……余值转化……能量化……注入‘基石’……维持‘方舟’永恒运转……情感永生……剥夺个体性……成为养料……】
“方舟”的终极目的，根本不是升华，而是将最精华的人类情感转化为维持自身存在的能源！所有被贴现后的个体，要么被清除，要么就成为这巨大机器永恒的、失去自我的电池！
秦瀚骗了他！或者说，眼前的影像，只播放了被筛选过的、理想化的部分！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恶心感压倒了恐惧！陈时猛地看向秦瀚的影像，眼神变得无比冰冷：“你在说谎。‘余值’的终点，是成为‘基石’的养料，对不对？所谓的‘情感永生’，就是永恒的奴役！”
秦瀚的影像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和闪烁！他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眼神深处仿佛有某种被戳穿的真实情绪要挣扎出来，但很快又被程序性的平静覆盖。
【警告！质疑核心协议！‘零号观察者’权限不稳定！强制同步程序启动！】系统发出了最高警报！
那张皮质扶手椅突然伸出数条能量束缚带，闪电般缠向陈时，要将他强行按在椅子上进行记忆覆盖和同步！
“操！”海叔见状，想也不想就扑上去想扯开那些束缚带！
但就在束缚带即将触碰到陈时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核心回廊，不，是整个“方舟”，突然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震动起来！不再是数据层面的波动，而是物理层面的、仿佛地基被撼动的剧烈摇晃！
【警报！警报！外部强干扰！检测到高强度、同源‘余值’能量冲击！冲击源：‘白核’隔离区！】
【高价值样本（沈余）意识活性突破临界点！自主防护场能量指数异常飙升！】
【‘余值’反应过载！无法抑制！】
系统的警报声变得凄厉而混乱！
陈时和海叔惊愕地看到，房间中央那巨大的系统核心，原本稳定流转的光芒开始变得忽明忽灭，甚至出现了扭曲的裂纹！无数数据流疯狂错乱！
秦瀚的影像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不可……能……除非……核心……共鸣……”
与此同时，陈时感到自己意识深处，那份与沈余之间的、无法被贴现的链接，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鸣起来！不再是微弱的波动，而是如同海啸般的、炽热的的情感洪流——那里面包含着沈余苏醒的意志、无尽的悲伤、坚韧的抗争、以及一种……对他绝对的、纯粹的信任和呼唤！
这洪流般的“余值”通过链接汹涌而至，不仅没有让他失控，反而瞬间冲垮了系统试图强加给他的同步程序！束缚带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看到了“白核”之中——
沈余，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悬浮在休眠舱中，周身散发着璀璨夺目的乳白色光华，那光芒强烈到仿佛一颗小太阳！她正抬起手，按在舱盖上，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与整个“方舟”的系统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她的苏醒，她凝聚的、强大的“余值”力量，正在从外部，剧烈地冲击着“方舟”的核心！
“沈余……”陈时喃喃道，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悸动。
【紧急状态！最高优先级变更！压制高价值样本反噬！】系统放弃了陈时，将所有算力转向应对沈余带来的威胁！
通往“白核”的路径在地图上再次亮起，但这一次是血红色的，代表着极度的危险和镇压意图！
机会！
海叔也看到了希望，大吼道：“小子！别愣着！那丫头在给我们创造机会！现在怎么办？！”
陈时猛地回过神，目光快速扫过因沈余的冲击而变得不稳定的系统核心和秦瀚闪烁的影像。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形成。
他无法停止“方舟”，但他或许可以……利用这混乱，利用“零号”的权限，利用沈余里应外合制造的冲击，去做一件事！
他猛地指向系统核心深处那个刚刚感知到的、关于“基石”能量输送的加密接口，对海叔吼道：
“海叔！掩护我！我要把‘方舟’的能源……反过来导入‘白核’！赌一把！”
陈时能否成功利用权限反向输送能量？
海叔如何在这种级别的混乱中掩护他？
沈余的状态能持续多久？她能否承受住“方舟”的全力压制？
秦瀚的影像似乎还有秘密，他未说完的“除非核心共鸣”是什么意思？
这场内外夹击的豪赌，能否真正撼动“方舟”的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