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醉归途 第548章 十一

画像

水乔幽看了眼天色，带着楚宴川告辞。

顾寻影随他们一起离开。

袁家老小送走他们往回走，袁煦走在最后面，转头看到骑在马上的顾寻影，犹豫须臾，追了上去。

水乔幽听到袁煦说想和顾寻影聊两句，欣然允许了，先行离开。

顾寻影看着袁煦跑得脸红气喘，不解道：“你要同我聊何事？”

袁煦一听她这话，意识到她根本没将先前大家聊的事放在心上，喘匀了气，没让她先从马上下来，仰着头认真对她道：“顾寻影。”

顾寻影一听他居然又直呼她名，就想要说他，才张嘴，袁煦后半句话出来，让她忽略了此事。

“先前，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袁煦担心她心大，已经忘了‘先前’，还又道了一遍，“我愿意与你成亲。”

袁煦说完，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顾寻影呆怔须臾，仔细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脑子发热了？”

“……”袁煦被她问的默了足足一息，肯定地告诉她，“没有。”

没有发热？

“那你……”

袁煦打断她，“若是他退亲了，我就让我娘去你家提亲。”

说完这句，袁煦不等她再说话，又转身往回走。

顾寻影扭头看着他的背影，怔了半晌，意识到了这事，好像有点认真的意思了。

但是，她和他？

顾寻影想要喊住他，可袁煦好像就怕她喊住他，大步跑回了家。

顾寻影想喊都喊不住了。

顾寻影一头雾水，可还有正事，也不好再追着他去问清楚，就只好先追上水乔幽。

楚宴川趴在窗边看街上的他少见的街景，见到顾寻影一脸困惑的模样，贴心地问她，“小影姨姨，你不开心？”

水乔幽听到他这么一问，也看向窗外的顾寻影。

顾寻影的思绪从袁煦刚才说的事上回到近前，“……没有。”

没有说完，她见水乔幽也在看她，一头雾水的她忍不住与水乔幽说起了刚才袁煦与她说的事情，让水乔幽帮她分析，袁煦到底是脑子烧坏了还是脑子被门给夹了。

水乔幽没有想多问他们的私事，但是，她既然已经问了，她也不好不作答，就道了一句，“那你为何不觉得，他确实是认真的？”

顾寻影没想到她也会这样说，错愕过后，肯定道：“不可能。”

水乔幽用眼神问她，为何不可能。

顾寻影张嘴也说原由，还没说，面前出现刚才袁煦她能明显感受出的脸，又不那么肯定了。

一旁将两人对话都听进去了的楚宴川先她出声，“小影姨姨，小煦哥哥相思你。”

顾寻影听得有点迷糊，“相思？”

她自己一问，这点迷糊瞬间好像又清晰了。

相思！

楚宴川点头。

顾寻影不太相信，“……小殿下，你可知，相思，是何意？”

楚宴川不太懂，但他还记的小胖墩透露出来的另一件事，“小煦哥哥还画了你的画像。”

顾寻影本来想笑，笑容停在了嘴角。

楚宴川又转头对水乔幽道：“父亲也画了很多阿娘的画像。”

顾寻影因他这话，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水乔幽也对他的话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

“哪里见到的？”

顾寻影止住了话语，被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父亲书房。”楚宴川还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一共见过，三、四，五……”

楚宴川数着数着，发现手指头有些不够用了，“反正很多很多。我见过阿娘有我的时候的模样，还有阿娘与父亲成亲的时候的模样，那些画里还有很多是我没有见过的阿娘。父亲说，那是你们还没有成亲之前的阿娘。阿娘难道没见过？”

水乔幽很少去楚默离的书房，的确没见过，摇了摇头。

“那回去了我带阿娘去看。”

顾寻影一不小心听到了有意思的趣事，兴趣盎然，可是听到这里，她再想起楚宴川刚才说的事情，意识到了小孩子好像……也不完全是乱说？

水乔幽也看出了自己儿子说的都是实话，一息过后，答道：“好。”

她瞧了一眼顾寻影，见她低头思索，未再同她说其它的。

楚默离还在城外军营没有回来，水乔幽带着楚宴川也没有急着回去，又去了一趟清风徐来。

她这次出来没有让楚默离派人提前告知夙沙月明，造成她来得有些不巧，夙沙月明今日一早有事出门了，此时还没回来。

夙秋没有出门，估计夙沙月明约莫还需要一炷香左右才回来。问了水乔幽，得知她不急着走，就让掌柜给他们安排了雅间。

夙秋不会看病，一向话少的他也没话与她闲聊，就没有陪她坐，自己出去与护卫水乔幽母子出行的时礼聊了几句。

水乔幽就带着楚宴川在雅间里喝茶，雅间可以看到一楼大堂的说话，楚宴川爬到水乔幽腿上坐好，刚好可以看见楼下，觉得新鲜，听得津津有味。

顾寻影也随着他们在雅间里坐着，听了两句，发现下面说话先生说的戏她之前有听过，觉得有些无趣了。她对袁煦突然向她表心意这事，还是没太想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她也就不难为自己再想了。她见水乔幽对下面说书先生的说书也不是很感兴趣，想起她此次来中洛的途中遇上的一件事。

从仓城到中洛，会路过前任尚书令何道的老家。

顾寻影这次路过那里时，听到她到达那里的前一日，何府出了一件事。

她快马加鞭来的中洛，猜测那边的消息应该还不会这么快抵达中落，就讲给了水乔幽听。

这个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先前何家那位失手杀了郑开儒的小姐说起。

前段时日，何家那位小姐的刑期已经满了，但是，人好像有点疯了。出狱之后，何家派人也将她接回了老家。

何夫人看到女儿精神萎靡，找了许多大夫给她医治也是无效，就想带着她去城外的道观拜一拜。

何家小姐要求她赋闲在家的父亲何道也一起去。

这位前尚书令估计是想起当初也逼迫了女儿，对女儿心生愧疚，觉得女儿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在何夫人的安排下，一起去了。

何道如今告老还乡，也如在中洛为官之时，杜绝奢靡，不宴不请。出行也不喜张扬，一家人出门，只安排了几个家丁护卫。

然而，一家子人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抢劫的贼匪，何府家丁人少，没能敌过贼匪，何家众人所有财物都被抢劫不说，何夫人当场被贼匪给杀害了，何道也被匪徒刺了两刀，受了重伤，唯有那个疯癫的女儿因何夫人护着，躲过了一劫。也幸好那日天好，去道观的人不少，这何道受伤之后，另外有一家带了不少家丁的人正要从山下上去，撞见了这事，好心帮了他们，那些贼匪不敌跑走，这何道才被救下。

但是，这人当时虽然得救了，可是听说因为伤得很严重，情况并不太好。

这事说起来有些唏嘘，好巧不巧，楼下说书先生不知何时换了一出戏，如今说的正是一出父母儿女从恩到仇的戏，台下的人听着不免也有诸多感慨。

除了这件事，顾寻影还与曾经鼓励过她的水乔幽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等她这次从中洛回去，顾家家主的位置就会是她的了。

现在，虽然她还没有成为顾家家主，但是顾家的大小事务，一律都得过问她。

水乔幽看着自信张扬的小姑娘，对于她今日的成就，并不意外。

楚宴川也很捧场地夸赞顾寻影，“小影姨姨，你好厉害。”

他这一夸，夸得顾寻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她还没想过成亲这个事情，但是有点想要个他这么聪慧的小孩了。

只不过，顾寻影也很清楚，不是每个小孩都会像他这么聪慧，心中叹息，如何才能拥有一个这样的小孩。

想着想着，她脑子里忽然闪现了袁煦说让他娘去她家提亲的事情。

万一，她生个孩子，与那个呆子一样的呆……

顾寻影将自己吓了一跳，蓦地清醒过来，暂时不想孩子的事情了。

可是，她刚才将想要孩子的想法说了出来。

楚宴川听了，奶声奶气对她道：“你不生一个宝宝，怎么知道宝宝就不是聪慧的宝宝呢？”

顾寻影仔细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水乔幽则对儿子的语出惊人早已习以为常，看着顾寻影被绕进去，也没参与他们的话题。

水乔幽在清风徐来坐了半个时辰，夙沙月明还没回来，楚默离反是先从城外回来了。

楚默离知道水乔幽来了此处，便直接到了清风徐来接她与楚宴川。

楚宴川看到楚默离进门，注意力立马从楼下说书先生身上转移，高兴地对喊道：“父亲。”

顾寻影连忙给他见礼。

水乔幽也转头看他，没有起身。

楚默离从顾寻影身边走过，轻轻颔首，眼睛看着水乔幽，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容，也未对她的举动觉得有何不妥。

他走过去，动作熟练地将坐在水乔幽腿上的楚宴川抱了起来，与水乔幽温声道：“夙沙还未回来？”

楚宴川的视野一下子拔高，将楼下的场景都看在了眼里，也高兴起来。

水乔幽轻轻点头，回应他，“嗯。”

顾寻影不用谁开口，瞧着这一幕，轻声退了出去，不再影响一家三口相处。

水乔幽过来时，夙秋派了人去找夙沙月明。

这个时候，去传话的人也正好回来，告知夙秋，夙沙月明在他过去之前，因一些突发情况去城外处理事情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了。

水乔幽与楚默离成亲之后，夙沙月明与夙秋仍旧多半时日都是待在中洛。

这段时日，楚默离还是更信任夙沙月明的医术，除了太医院院正文元之外，楚默离也一直有请夙沙月明给水乔幽复查，因此，他们仍旧经常可以见到。

今日，亦是楚默离特意叮嘱水乔幽一定要过来找夙沙月明做个复查。

水乔幽却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不适的地方，听到夙沙月明忙，就没再劳烦他们，一家三口先离开了。

不曾想，水乔幽与楚默离带着孩子刚离开一刻左右，夙沙月明便从城外回来了。

夙秋没有隐瞒水乔幽在这等他的事情。

夙沙月明听后有些愧疚没有早些回来，但街上早已没有一家三口的身影。

夙秋看着他站在窗边往外张望，欲言又止。

夙沙月明没看到人影，将目光收了回来，一眼看出这一点，“有话要同我讲？”

夙秋观察了一眼他的神色，听到他问，开口道：“你……可是，还没放下她？”

夙沙月明难得看到他说话这般吞吐，“你是指，阿乔？”

除了她，还有谁。

夙秋提醒他，“她现在是一国太子妃。”

夙沙月明被他逗笑了，“我知道。”

夙秋怀疑地看着他。

夙沙月明反问他，“你可是后悔了？”

夙秋不解，“我有何后悔？”

“后悔，当初阻拦我。”

不屑的夙秋回应稍慢。

夙沙月明笑了笑， 告知他道：“你不必愧疚，我早已放下她了。”

夙秋见他笑，嘴上不承认，“谁愧疚了。”

话一说完，意识到夙沙月明的后半句才是重点，话语又停住，微有讶异，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夙沙月明任由他看，也不与他辩驳，声色如旧，缓声道：“我很清楚，我心悦她，只是我的事情。而我求娶她，本意就是想要她过得更好。如今，虽然，我未能娶到她，可她已经过得很好。既然她已经过得好，我又有何放不下的。”

夙秋仔细地查看他的神情，“……那她成亲后，你还一直留在中洛，不是为了她？”

夙沙月明没有否认他这个说法，“我留在中洛，起初的确有这份原因。”

因为，他担心，她过得不好。

不过，他不是担心，楚默离会对她不好。

而是，她是为了傅老爷子托付给她的那些人而将自己困在了这里。

“但是，后来，我知道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