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醉归途 第482章 迷雾

很快，楚默离也走到了那峭壁旁边。

他们沿着那峭壁走了一刻有余，仍旧没有看到可以下山的地方，并且前面越来越难走。

峭壁上都是光滑的石头，整面山壁也看不到几棵树，深不见底，生气最重的就是半山腰某处的那株古松。走在边上，一不小心，就能滑下去，亦是无法作为下山的参考。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古松的上方，但是，一时之间，他们无法再前行了。

走了这么一段，他们的头上已是乌云密布，这样的山顶通常是雷电常见之地。

时礼不得不再次劝阻楚默离，提议等天变好了，他再带人过来查看。

他话才说完，远方已有闪电。

楚默离也知这种时候，还在这山顶停留是不理智的，停在了原地。

他看着原阳的方向，想到另一边山脚下的西山观。

这次，他亦想多了？

眼见雨就要砸下来，楚默离没再执着，听了劝阻，先行下山。

走至一半，雨开始往下滴。

山里下雨，危险不定，一行人赶紧下了山。此时，雨已成暴雨，一行人只得行往道观中避雨。

穿过雨幕，楚默离又看到三清殿，他又去了一趟大殿。

站在门前，他看着元始天尊的神像，仿佛也看到了水乔幽站在殿中望着神像思索。

殿中有道长在值守，楚默离看了一眼时礼一眼，时礼当即会意，添了不少香油钱。

楚默离紧接着向道长打听后山可有下到背面山脚的路。

值守的道长是个中年人，来这观中已有十几年，对后山还算熟悉。

他肯定回复，没有。

楚默离在观中避了一刻雨，雨水渐小，却不见停。

他没再待下去，冒雨离开了西山观。

到了山脚，其实时辰还早，但因他身份特殊，未曾请旨，不能再前往它处。

他没让时礼跟着他回城，吩咐他去查看原阳是否有路可以直通那后山背面，而无需绕城。

回到王府，楚默离找出了原阳与中洛的舆图，确认了他先前在山顶看到的就是原阳所在。

虽然时礼还没回来，但是他直觉水乔幽当初从原阳离开走的就是那个方向。

天黑的时候，庆王妃妹妹在城外受到惊吓一事的调查有了结果。

经过调查，庆王妃妹妹进城之前，遇到歹徒，受到惊吓一事，确有其事。

前日晚上，庆王妃妹妹一行在城外三十里处的一个小镇上住宿。

半夜的时候，庆王妃的妹妹发现屋子里进了贼人盗窃，就被吓了一跳。

幸好他们带的人多，盗贼意识到偷了不该偷的对象，很快也被吓跑了，并未伤到人。

只是，庆王妃的妹妹胆子实在太小，还是被吓病了。

庆王妃得知事情经过，担心这事对她妹妹闺誉有损，就禁止了随行人员外传，也担心本来没大事，一抓人反而让人以为有大事，就没让庆王派人去抓那贼人了，严禁庆王府众人谈论此事。

事情听上去就是个小事情，庆王府不追究此事的理由似乎也合理。

楚默离沉思了须臾，问了一句，“那盗贼是男是女？”

禀告的人稍怔，意识到这事他们忽略了。

可是，既然庆王府担心自己妹妹闺名受损，那应该是男的。

“应该是男的。”

楚默离重复他的用词，“应该？”

底下的人意识到自己的不严谨，心中一紧，“属下这就去查。”

楚默离挥手让他下去了。

底下的人连忙退下去调查。

楚默离这晚没去水乔幽那里，书房一静，却又想起与水乔幽的过往。

他的印象中，她是个很安静的人，安静的像是个让大人省心的孩子。

可是，她似乎总是在安静中干着惊天动地的大事。

楚默离如今回想安静的她带给人的错觉，都有点想笑。

翌日下朝之后，楚默离回到王府，时礼从城外回来了。

时礼已经探明，出了原阳，的确有路可以不需要绕行中洛城，就可以抵达西山观后山背面山脚。

那路不是官道，靠近中洛这一段，都是当地人走的小路，因后山背面也有多座山丘，那路也不能直接到他们昨日看到的峭壁下面。

时礼也想办法到了山壁下，亦没找到上来的路。附近山脚下的居民说，那里是没路的，就连采药的、打猎的都上不去，他们要来西山观，也得绕一圈从正门入才行，其他人想要从背面抵达他们昨天到的地方，根本不可能。

楚默离听了时礼禀告，当即想到水乔幽。

其他人或许是真的上不去，可她不是其他人。

想当初，深不见底的悬崖她是说跳就跳。

她那胆子大的，只差上天入地没做过了。

楚默离如今敢肯定，水乔幽当初离开原阳后，一定是走的那条路。

在她留在中洛后，第一次去西山观之前，或许早已在他人不知道之时，到过那后山。

而她‘失踪’的那段日子，就是去找那洛家先祖的墓地的。

若是如此，她每次到西山观之后，外面就会传出一些西山观与那藏宝图有关的消息，定然也不是偶然。

之后，她每去一次西山观，都是有心为之。

可是，那些消息要不是天霜馆传出的，要么就是经过天霜馆确认的。

难道，天霜馆与竹海山庄也有关系？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楚默离又立马将这个猜想给否了。

若是天霜馆与竹海山庄也有关系，那凭借天霜馆获取消息的能力，竹海山庄不应该接二连三被雍国朝廷围剿，最后连神哀山都没能逃过。竹海山庄若是有天霜馆，还被剿灭，那天霜馆也配不上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可能至今无人查找到它的据点所在。

既然不是天霜馆与竹海山庄有关系，那就是……她与天霜馆有关系？

可是这好像也不对，她若与天霜馆有关系，她当初应该就可以借用天霜馆获取消息的能力去帮竹海山庄，再加上她的能力，竹海山庄的颓势应该也得到抑制才对。

那她若是与天霜馆没有一点关联，天霜馆的消息为何不仅准确还及时？

她虽然与天霜馆没有关系，但是，她……了解天霜馆？

天霜馆的口碑，江湖上众所皆知，经过天霜馆认证的消息，他人不会怀疑。

她了解天霜馆，知道如何联系天霜馆，然后特意将消息放给了天霜馆，借助天霜馆将这些消息传了出去！

楚默离知道夙沙月明让时礼带给他夙秋也‘失踪’之事的意思，他也偏向水乔幽应该不是单纯地要离开中洛。

只是，她不是要离开中洛，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当初说的等人，他猜测了几个人，她都没有承认是她要等的人。那么她现在离开了，到底是等到了人还是其实还没等到人？

她利用了天霜馆放出了藏宝图的消息，又抛出了西山观里的‘宝物’。现在天霜馆又说三份图纸都在中洛，先前还证实了大邺太祖地宫就在原阳郊外，这让寻宝的人都挤入了原阳与中洛。

这不免让楚默离心中犯疑。

她为何要计划西山观的一切？

为了抓住躲在庆王府的那个人？

然则，这个人，在西山观的‘宝物’被盗之前，她已经抓到了。

那就是……那人背后真的还有一个人？

这不免又让楚默离想到当初很有嫌疑的杨卓。

那人背后的那个人……就是他？

她设计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杨卓这个对他来说是危险的存在尽快离开中洛，返回雍国。

可是，这让问题又返回了。

她为何又说她等的人不是杨卓？

真的不是还是她实际上又是骗他的？

假如这件事上她没骗他，那她等的人到底是谁？

若是，这个人，她等到了，杨卓走了，竹海山庄的叛徒她也除掉了，这个时候，她真地离开中洛了？

她放走溪流，则只是不想让她落官府手里，同时，她也不放心他？顺便还可以给他三哥找点麻烦，好让他没功夫去找她麻烦？

至于藏宝图与玉玺她不在乎，也不管别人怎么闹怎么找？

若是，这个人，她没等到，她为何要离开？

还是说，她没骗袁松，真地去了原阳？

那她若没有离开中洛，此刻她会在哪里？

她若去了原阳，她又会在哪里？

水乔幽的目的与行踪，让楚默离又想起她那空白的过往，同样就如迷雾，让人好奇又困惑。

第二日，朝会散后，楚默离喊住了京兆府尹，询问了他在城外帮庆王府‘找人’一事的进展。

京兆府尹只能惭愧请罪，看到庆王还没走远，也向庆王请了罪。

庆王因此停下了脚步，主动询问京兆府尹，可还有需要庆王府配合的地方。

三人就着这事边聊边往外走，聊到这事，楚默离顺便又问了京兆府尹这两日郑勉的状况如何。

京兆府尹看楚默离没有避讳庆王，据实相告。

郑勉还是坚持先前交代的，没有更改或者补充过口供，他的病情相较先前好了些，精神也还不错。

京兆府尹没有停顿的将情况全部说完，庆王想回避都没找到机会开口。

楚默离听了京兆府尹所说，随口问旁边的庆王，“三哥，以你对郑尚书的了解，你觉得郑勉说的这些，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这么一问，庆王还未意外，跟在他们后面的京兆府尹脚下的步伐一时不知该快还是该慢，连忙噤声。

庆王视线往楚默离的方向偏，回道：“你们讨论的这事，我是否该回避？”

楚默离不在意，“无妨，吾知三哥为人。”

庆王看他话里并无虚伪，沉吟一息，回应道：“但是，此事，我回答不了太子。”

楚默离的视线也稍微偏了一点，“吾听说，郑开儒生前最是敬佩三哥这个姐夫，与三哥向来亲厚？”

庆王听懂他的意思，自嘲道：“我当他当作亲弟弟，想要好好教导。我却没有看出，他还有另外一面。”

楚默离也懂了他的失望，收回视线，宽慰他道：“三哥不必介意，这世上多的是善于伪装之人，三哥以赤诚之心将他当弟弟，没有多想，被他欺骗，也是正常。”

庆王听他能够理解自己，心中甚慰，“多谢太子宽慰。”

京兆府尹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他们互相理解的对话，觉得正常又不正常，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避免打扰二人谈话。

就在这时，楚默离视线忽然稍微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说，这件事情，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楚默离回正视线，边走边道：“那铁矿，确实是有人特意透露，那人无意间发现了铁矿所在，却不便开采，想要找个在青国有能力的人一起开采，方便将矿石与赃银运出青国。不过，这人不是双溪楼楼主，而他们看中的目标也不是郑开儒，亦不是他的父亲郑勉，而是另外还有一个人。”

京兆府尹瞧见楚默离那一眼，再听他话语，怔了一息，看了一眼庆王，太子是在与他说话？

再听楚默离说的后半句，京兆府尹反应跟上，应话道：“还请太子殿下指教。”

楚默离依旧没有避讳庆王，缓声道：“那人看重这铁矿可以带来的利益，答应了合作，但是他不好出面去做此事，就让郑开儒代为负责。透露铁矿的人再负责帮他们与双溪楼牵线，如此，郑开儒背后的人赚到了银子，双溪楼洗白了银子，有了矿石，可冶炼兵器做复国之用，此人便可从他们双方抽头，三方都有利可图，皆大欢喜。”

京兆府尹认真思索，似乎很有道理，只是也有疑惑之处。

“那发现铁矿之人，为何不便开采？”

这人若是能给郑开儒背后的人与双溪楼牵线，应该也不是一般人，何必还找人分利。太子为何如此肯定，他不便开采。

“他不是青国人。”

京兆府尹稍愣，“……那这郑开儒背后的人，为何不能是郑勉？”

“郑勉就是郑开儒背后的人。”

京兆府尹听糊涂了，“……殿下刚才不是说？”

楚默离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知道他没说完的后半句是指哪句，“只不过，郑勉的背后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