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醉归途 第481章 后山

甜瓜没理会他，只想腿能走得更快点。

苟八自问自答，“你不会是防着我，特意不让我看见的？”

甜瓜还是不说话，一个劲往前走。

苟八鄙视他，“不就是一个坠子，看你小气的那样，下次再见到水姑娘，我也请她给我刻一个。”

甜瓜心里回她，他当他们老大是许愿童子，有求必应？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还是没说话，脚步不停地出了院门。

苟八刚才还没看清那个小貔貅，追着问道：“你手里那貔貅是何质地？”

甜瓜转身关门，差点将苟八的腿给夹住。

苟八赶紧跳了出来，终于先止住了问话。

屋里楚默离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刚才进屋那一瞥，看到那貔貅似乎是白玉的，具体是何种玉石，他一时也没看清楚。

院子里叔侄二人的对话声，被隔离在了院门外。

楚默离正好又看见书案上的那几样物什。

他在心里无声一笑，看来，他在她心里，还不如甜瓜。

感慨过后，楚默离忆起甜瓜回话时的细节，点燃了房里的蜡烛，仔细在书案旁查看起来。

书案上的物品摆放的简单整洁，虽然水乔幽出门了大半个月，甜瓜依旧将其打扫的连丝灰尘都没有。

楚默离沉思一息，没有在乎身份，拿着烛台单膝蹲下，在地面上一寸一寸查找起来。

地面上也被打扫得很干净，不见一点杂物。

楚默离起身，又去翻找了水乔幽以前刻印用的那些工具。

那些工具都被她收在放那本书的屉子里，屉子一打开，所用的物什一目了然。

这些工具，楚默离在这过夜的那段日子，基本都见过，可他并不清楚、也未留意，每样工具她是否都有用到过。

他看着同样都被擦拭的很干净工具，喊了时礼进来，让他将书案挪开了，他自己又拿着蜡烛在地上查看。

时礼询问他找何物什，想要代劳。

楚默离亦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何物，制止了他上前，亲自慢慢在地上细找。

他举着烛台，在窗前那一块小小的地面上，前前后后找了三遍，就在他以为不会有收获时，在窗下墙缝里看到了还没有半粒小米大的石子。

楚默离将石子捡了起来，凑近烛火观察。

石子依旧是石子。

不过，它看上去，并不像自然脱落成目前的大小，也不像是掉落在这里很久了。

楚默离看着石子，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有一次过来，甜瓜看着他进屋很紧张。

他再过来，就从水乔幽这里看到了她为雕刻水家家主印鉴的图纸与那枚她还没有雕刻完成的印鉴。

后来，她再刻印，也没有避讳过他。

这让他以为，她是有那么一点信任他的。

实则……原来又是他一厢情愿了。

她那根本不是信任他，而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障眼法。

楚默离让时礼出去了，一个人在窗前坐了下来，看着那粒微小的石子，回想过往。

既然她给他看的是障眼法，她真正刻的是何物？

楚默离先想起那枚洛家家主印。

水乔幽当时说那枚印鉴是真的不像是在骗他。

还是说，他感觉实则也出错了？

还是，有其它的？

楚默离在窗前坐了片刻，起身出了房门，前往后院邻居家。

守在外面的时礼看他往后走，赶忙拿起厅里的油灯跟了上去。

邻居家的旧房已经全部推倒，地基也已打了一半，如今看上去，视野空旷。

楚默离站在原先的正门前，询问时礼，“这宅子的来历可有查到？”

水乔幽找到这座宅子的举动一切正常，楚默离又让时礼去仔细调查了这座宅子的原主人以及宅子的来历。

出门之前，时礼收到了一部分调查的结果。

“此宅是上任房主家中祖宅，已经传了四代人。他们祖上曾经经商，家世清白，有积蓄后就置办了这座宅子。这宅子曾经有过两次翻修，都没有重建过。再往上，暂时还没查到。”

时礼不知道楚默离为何要他查这座宅子，查了这么多，也没查出异常的地方。他再三犹豫，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为何突然让属下查这座宅子？”

时礼倒是趋向于这座宅子没有异常，至少先前的房主应该是没有异常的。不然，这人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将这宅子给卖了。

楚默离目视着前方的空地，没有回他，只是吩咐了一句，“继续查。”

时礼看着他转身，不好再问。

楚默离又回了水乔幽的房间，一个人在窗前坐了半宿。

翌日下朝后，时礼护送了楚默离回府，又按照楚默离的督促让人去细查那座宅子的来历。

一日之后，原房主四代人的详细情况以及在他们之前的上两任主人都被查了出来。

结果，全都是有据可考的清白人家。

时礼正要将这调查情况禀告给楚默离，还没走到书房，又收到一个消息。

庆王妃娘家前段时日来了一个妹妹来中洛看望庆王妃，昨日下午到的中洛。这姑娘一进府就病了，但是，听说是进城之前遭遇了歹人抢劫财物，受到了惊吓。庆王与庆王妃却让人封死了这个消息，不仅没报案，也没派府上的人去找人。

庆王身份特殊，虽然最近御史台与京兆府的人都在查他，但是也没敢派人监视他与庆王府。

楚默离也没有这样做，不过，与庆王府有关的事情，他自有他的关注渠道，吩咐下面的人，若是有异常之事，立即来报。

打听到这事的人也不知这算不算楚默离说的异常，但是他秉着宁可弄错，不可错过的想法还是将事情报了上来。

这事乍听似乎与御史台在查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时礼也秉着事无巨细，有异就报的想法，将这事也禀告给了楚默离。

楚默离正把玩着手里的铜板，在回想他与水乔幽的一切过往，尤其是她来中洛后做过的所有事情。听了他禀的这两件事，他手里的铜板停住。

水乔幽那小宅子的事，是在他意料之中。

庆王府的事，他思忖了少时，吩咐查清楚详细的情况。

晚上，秦鸣回到王府，汇报了城外找人的进展。

溪流他们仍旧没有找到，但他可以肯定，她带着那个疑似红绮的女人，一定还没在西山观后山背面那一片。

另外，这几日，他们没有在城外发现庆王府的人。

听到西山观，楚默离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击了起来。

又是西山观？

他相信这个世上是有巧合的，否则他怎么会遇到水乔幽。

他亦坚信，这个世上，不会一直有巧合。

水乔幽所做一切，就替他很好地验证了这一点。

第二日下朝，楚默离向青皇请了旨意，换了身常服，出城去了西山观。

从邻居家修缮开始，苟八就没来这山脚下做买卖了，近日楚默离虽然派了人去帮忙，他们又要忙着监工，不来似乎也很合理。

楚默离并未让人通知观中的人他要过来一事，除了时礼，他也只带了几个护卫上去，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他虽上次来过一次，但当时官府来的人多，又让人戒严了，气氛有些紧张，多数人也没太记住他的长相。

他一路上去，也无人认出他。他进观之后，很快到了三清殿。

三清殿里，那尊元始天尊神像，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与先前的区别，手上也有了一颗新的混元珠。

楚默离站在神像前盯着神像研看了片刻，也仔细看了一圈大殿内景。

一切看起来，再似正常不过。

楚默离虽然没有派人跟踪过水乔幽，但因之前他有派人在这蹲守其他人，期间撞到她来过，知道她来这一般都是先到三清殿，然后在殿里站一会，接着就去后山。

楚默离出了大殿，也前往后山。

这日天色不佳，风又吹得有点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来这后山的人并不多。

楚默离带着时礼等人上山，没有遇到其他人，他想着水乔幽平日里的性子，按照她平常走路的快慢不急不躁地往上走，同时将四周景象都收入眼中。

行至半山腰，看到凉亭，楚默离想起洛家葬在这后山的那位先祖，走入了凉亭，眼睛一扫，看到那块凸出的巨石，他又出了凉亭，停在了巨石边上。

视线往前，整个西山观都被收入眼底，并可一眼分辨出三清殿。

视线稍微偏转，可以看到那座墓地的方向。

楚默离目光转回前方，看着三清殿前信众进进出出，像是看到水乔幽每次过来就在此处停留。

他在巨石边上站了片刻，转头望向山顶。

他没有听时礼担心下雨的劝阻，继续往上走。

这次，他的步伐稍微加快了一点。

越往上走，周边越近。

通过路况可以看出，平日里往上半段走的人也比下半段的人要少。

楚默离行走的步伐又加快了些许。

越靠近山顶，越是难走。

普通人，估计还没爬到山顶，又往下走的人也不少。不过，楚默离是在边关实战多年的人，这点山路对他来说不算太难。

走了半个时辰，他带着人到了山顶之上。

山顶之上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通过周围的，也可看起来平日里来的人不多。

他环视一圈，找了个高处。

站在山顶最高的地方，依旧可以看到整个西山观，楚默离还一眼辨别出了三清殿所在。

除了三清殿，他也很快通过三清殿的方位，找到了洛家那位先祖墓地的大致所在。

转了个方向，则又可以俯瞰整个后山背面。

楚默离制止了时礼开口提醒他下山，望着人迹罕见的背面山林，垂眸沉思。

这也是巧合？

楚默离望了一眼背面山林的方向，没再看到路，吩咐时礼带人往远处探了探，结果探路的人只看到陡直的峭壁，并无行人走过的痕迹。

他们从中洛城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尚好。

到了这山上，天色却越来越暗了，来这后山之前，时礼虽然找观里借了把雨伞，却还是想劝说楚默离先下山。

楚默离抬头看了眼天色，知道过不了多久，多半是会有大雨。既然没路，他没再在山顶上停留，原路返回。

时礼跟在他身后，看他终于肯听劝，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才吐一半，走在前面的楚默离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时礼与其他人只好赶紧跟着他停步，疑惑不解。

楚默离在原地站了一息，又回转身，往后看去。

时礼循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殿下……”

不解楚默离这行为的他，正想问他怎么了，楚默离大步往回走，又走至了先前那高处。

这边路况不明，时礼担心杂草之下会有危险，急忙跟上他。

楚默离站在高处，眺望后方远方。

时礼不知他在看什么，想问他又担心会打扰他，不敢言语。

须臾，楚默离出声，“那边可是原阳？”

时礼一怔，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时礼还是第一次来这山顶，对这四周还不是特别了解。认真思索辨认，才感觉有可能，“好像是。”

楚默离又问：“那边可有路，直通原阳？”

这个时礼就不知晓了。

“此事，属下不清楚。”

楚默离吩咐道：“舆图。”

时礼又是一怔，他们今日只是来个西山观，并没带图。

“殿下，今日，我们没带舆图出来。”

楚默离听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这要求有点不合实际。

他迅速在脑海中回想青国版图，再细想中洛原阳一带，通过西山观所在的方位，确定他没有辨别错，那个方位就是原阳所在。

他亦想起了一件与水乔幽有关的旧事。

他在原阳郊外的那座别院遇到她，她冷漠拒绝他后，先离开了原阳。

她当时走的是回中洛的方向，他以为她是返回中洛回袁府了，实际上，她却是过了小半个月才重新回到中洛。

在那期间，她的踪迹，无人知晓。

楚默离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件事，但是看着原阳的方向，他骤然就想到这件事了。

楚默离不再急着下山，往没路的那一方走去。

时礼想要劝阻，被他阻止。

时礼不知他是发现了什么，只好吩咐人前行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