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醉归途 第477章 施压

庆王带着病容的脸上似是多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吾刚才看袁卿愁眉苦脸，还以为袁卿与水姑娘有点发愁这桩婚事？”

袁松吓了一跳，惶恐表明态度，“殿下哪里话。陛下天恩，此乃下臣与令妹之幸，我等感激涕零，岂会有此想法。”

庆王盯着他看了一息，淡笑再次浮现，“那就再次恭贺袁卿，也劳烦袁卿替吾向水姑娘转道一声恭喜。”

袁松恭敬回应，“多谢殿下，殿下的祝贺，臣一定带到，亦替舍妹谢过殿下。”

庆王听着他滴水不漏的回答，静看了他少时，没再与他多谈，朝前走去。

袁松等了片刻，看到他的脚步走远，才抬起视线，在他背影上瞧了一息，又越过他的背影，看向前面的楚默离。

庆王往中间这么一夹，他也不好再去追楚默离。

袁松又是一阵头疼，不由自主又想叹气。

他招谁惹谁了？

这怎么就都盯着他一个人为难呢？

袁松不好再追楚默离，庆王却在宫门口赶上了楚默离。

庆王满脸诚意向楚默离道贺，“恭贺五弟，双喜临门。”

楚默离诚意回他，“多谢三哥。”

庆王看着他，欲言又止。

楚默离耐心地等着他说，没有主动发问。

两人在宫门口站了一会，旁边已经有好几拨人给他们行过礼，楚默离耐心依旧，庆王终于开了口。

“绾绾的事，是三哥对不住你。”

楚默离听着他歉意的话语，不在意旁边行人，道：“三哥哪里话，她是你的侧妃，与小弟有何干系？”

庆王带着病容的脸上有些苍白，声音低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听说，她离世前两日，让人传话，想要见你……”

楚默离不同他的欲言又止，神情不变，看他不说了，回道：“三哥莫不是听错了。”

庆王看向他。

楚默离先他开口，“三哥的侧妃，怎会想要见我？”

庆王话语被他问住。

当年的事，楚默离并无理亏之处，自是不会有心虚，他看着庆王的脸色道：“这事我不曾听过。有些事，既已过去，兄长也不必在多想。我知，两情相悦，最是难得，自是也不会怪罪兄长，也望兄长节哀。”

楚默离说话，并未特意放大声音，也未压低声音，引得了旁边两位要出宫的朝臣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庆王被他这么一安慰，话语更慢。

楚默离并不在意他人眼光，对那郑侧妃之死也不关注，看庆王一直没再说话，让他也保重身体，以有事为由，准备转身先走。

他走了一步，庆王声音响起。

“那五弟，与水姑娘可是两情相悦？”

楚默离神色不动，声音不轻不重重复着他对水乔幽的称呼，“水姑娘。”

话音落下，他反问道：“三哥与袁卿的妹妹很熟？”

庆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五弟忘了，我们曾经还一起见过。”

楚默离经他这么一提醒，想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时我以为，三哥也与我一样，与她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

庆王坦荡道：“我们后来，又偶遇过几次。”

“原来如此。”楚默离声色不变，话语却是一转，“这么说来，三哥对我这位以后的太子妃，比我还要熟悉几分。”

很不巧，前面两个路过他们身边的人，虽然已经路过了，却还停在宫门口。

两人上马车的动作好像还受到了一点阻碍，变得有些慢。

庆王被楚默离这么一说，想到刚才聊到的郑侧妃，脸色差点起了变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与水姑娘，也仅仅只是见过几次而已，并无其它关系。”

楚默离没误会，目不斜视，看着庆王，反过来安抚他，“三哥也别误会，我没有其它意思。就是想着，若是三哥对我这以后的太子妃很了解，我就可以向三哥多了解了解她。毕竟，我与她，倒是真的只是见过几面，对她还不太了解。”

庆王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深意，可看他神情，却只看到诚意相询。

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话，让人听不出一丝虚假的成分。

庆王第一次改了对楚默离的称呼，“太子说笑了。”

楚默离像是没有听出这称呼的变化，是真心想要向他了解水乔幽，“三哥，我是说真的。”

庆王的神情控制的很好，但是，他的主动搭话，让楚默离确定了，他与水乔幽之间有着不小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庆王不确定水乔幽有没有与他说过。

通过此事，楚默离另外又确定了一件事。

他这三哥虽然不一定知道，他与水乔幽的真正关系，但是，必定是知道他们之间一些没有透露的交集的，因此，他也在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楚默离在心里笑了笑，回答了他先前之问：“我没有三哥好运，这婚姻之事，亦只能听从父皇之命，就不奢望这两情相悦了。不过，就像父皇说的，这大婚之前，我也可以对我的太子妃多一些了解。如此，以后我们也可更好的相处。三哥若是有了解的，我倒是真想听一听。”

两人周围安静了下来。

好在，过了一会，又有人从宫门中出来，看到他们兄弟二人还在宫门口，赶紧过来见礼，打破两人之间的安静。

庆王没再与楚默离聊水乔幽，楚默离看他不聊了，也没再说，两人各自离开。

马车驱动，楚默离又通过没关的窗户，朝庆王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告别，庆王亦如往常一样回应他。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里，仿佛今日那份立储诏书，没有对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造成任何影响，二人依旧有着那让史官都感叹的深情厚谊。

马车一转，两人离开彼此的视线，彼此间的‘深情厚谊’就暂时也都从他们脸上收了起来。

楚默离想着庆王刚才那几句话，垂眸沉思。

庆王那几句话，更像是在试探他。

尤其是关于水乔幽的那几句。

看来，他这三哥，如今果然比他更关注他的太子妃的动向了。

他是担心她向他透露了某些秘密，也知道她与他之间的某些秘密？但是，他不敢说，也不敢拿来威胁他。

那么……就是阿乔手里也有可以威胁他的秘密。

楚默离意识到，庆王与水乔幽目前应该就像先前水乔幽与杨卓之间的情况。

他们都知道彼此一些秘密，恰好，又形成了制衡。

水乔幽是不怕庆王透露她的秘密的，庆王觉得她应该也不会，但是，又吃不准她有没有将他的那些秘密透露给他。

同时，楚默离还有一种感觉。

或者，更应该说，他这三哥，既担心她向他透露那些秘密，又有点希望她向他透露那些秘密，甚至……若是能证明两人是‘共谋’那就更好了。

那么，他们制衡彼此，到底是何隐秘？

楚默离想到先前一直由庆王招待陪同的杨卓，从而想到了水乔幽的身份。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若是杨卓向他人透露水乔幽的身份的话，那就算水乔幽不暴露他，也会让他自己有暴露的风险，他会得不偿失。

庆王若是知道了水乔幽的身份，那可能也会知道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见过这么简单。那不管是水乔幽还是他，都不可能还半点麻烦都没有。

既然不是身份……那就是仅仅是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杨卓或许不好暴露她的身份，但是，他可以向人透露，她曾经还做过镖师之类的小事，但凡他透露一点，她如今的身份与过往就会有许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其他人若查，不至于一下暴露她的身份，却又可以给她带去不少的麻烦。

楚默离转动着指间的铜板，目光稍微沉了一点，思索若是如此，水乔幽制衡庆王的又能是何把柄？

郑开儒？

还是，庆王府中那个失踪的幕僚？

亦或者逃跑的红绮？

甚至包括……她几次故意放走的溪流？

楚默离将铜板夹在指尖，快速转了几圈，停住指间动作，望着手里的铜板，轻笑了一声。

本来在楚默离与庆王身后的袁松，看到两人还没走，则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身边也过了好几拨人了，他还一直都没有走到宫门口。见到两人的马车终于离开宫门口，他才敢加快脚步。

出了宫门，看着两人马车都已走远，他又长叹一声，想起水乔幽离开之前，特意告知他中毒之事，就是为了应付今日。

可是，当时的他与她好像都低估了这安王，不，这太子办事的能力，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办成了这事，也低估了他对她的执着。

袁松又琢磨了一下庆王刚才与他说的那几句话，总感觉也是深意重重。

可是，到底是何深意？

难道是他知道阿乔与太子的关系了？

这两兄弟先后与他这么一谈，袁松意识到，水乔幽提前想到的破解之法，暂时已经不适用了。

他们兄弟二人给的这压力也整得袁松完全没有升官调职的喜悦，只想知道，楚默离与水乔幽这两个祖宗到底是要闹哪样，庆王又来凑什么热闹。

头疼的同时，袁松想到水乔幽先前与他分析的利弊，也有些好奇，楚默离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日子让青皇下了这道赐婚旨意的。

青皇这两份旨意，就在当日，传遍中洛四处，传递至九州。

相较袁松的头疼为难，青皇的赐婚旨意一下，楚默离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没有再派人去找过水乔幽。

他不仅不找水乔幽，也没有另外再派人去催促、督促袁松找人。似乎并不担心，到了大婚之日，这太子妃会不会出现。

当日，这国之大喜也传入了京兆府的大牢。

翌日，一直没有松过口的郑勉，承认了沁县私矿的事确实是郑开儒私下里所为。

他交代道，郑开儒不愿入仕，一心只想做买卖，但是，因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允许，郑开儒就背着他，偷偷接触那些下九流的人，利用他与庆王这个姐夫的名号，做那些不入流的买卖。

这些事情，郑勉起初都不知道，也明令禁止过他在外面用家里人与庆王的名义花天酒地。

但是，孩子大了，吏部事情又多，郑勉一忙，难免也有疏于管教的地方。郑开儒在花天酒地时，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哄着他要与他做买卖，这其中就有一个给他透露了沁县的那座铁矿，邀请他合作开发那座矿。

不过，那个时候，郑开儒并不知道，邀请他做这个生意的人乃是桑国的双溪楼楼主，也没有想要私囤兵器。

他就是想赚点银子，让郑勉这个做父亲的看得起，不知世道险恶，以为那真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另外，邀请他做这买卖的人，骗他说他们会保证这是正常的买卖，郑开儒涉世不深，就相信了，以为这矿石出境，真的是正常买卖。同时，他又担心，他什么都不做，以后在这买卖中就没有话事权。因此，对方让他给他们这买卖找一条合适的航道，他也就答应了。

郑开儒答应的时候，以为只是需要打点一下沿途官府就行，没有料到颖丰公主府与都水台的人都想在这河道修筑一事上占点便宜，从而弄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这个时候，郑开儒害怕了，就想要贿赂主管都水台的史成将大事化小。

可是，他毕竟年轻，本就经验不足，再加慌神，反而让事情越来越糟，还让当时还是驸马的何大公子抓到了把柄。

何大公子为了保住颖丰公主，就威胁了郑开儒与史成。

郑开儒没有办法，只好将这事跟家中父亲郑勉坦白了。

郑勉听了此事，又惊又气，可是这事，不仅关系他这一个儿子，也关系着整个郑家，无奈之下，郑勉也只好按照何大公子的要求，出面找了史成。

郑勉想办法凑给了史成一百两金子，并承诺他，一年之内，将他调至吏部，两年之内，让他升上三品。

再加上公主府那边的胁迫，史成这才答应帮忙隐瞒颖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