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醉归途 第445章 登门

昨日被夙秋送过来的红绮早已经醒来，可入眼依旧是一片黑暗。

黑暗的环境让她有些惊慌，她立时意识到了不正常，好在她发现自己手脚是自由的，过往的一些经历又让她止住了内心想喊叫的下意识，没带火折子的她只能抹黑站起来。

她摸索了半天，跌撞几次，仍未看到亮光，也未听到任何声音，意识到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她又被困了。

她克制住惊恐与慌乱，又努力摸索。

良久，除了冰冷的墙壁，她没有摸到其它的，甚至好像连风都没感受到。

就在她要绝望时，前面出现了一丝光线。

坐在地上的她立即爬起来，却又谨慎的不敢动。

她摸到发间的发钗，紧紧地握在手里，整个人绷紧。

水乔幽听到呼吸声，照旧往前走，几步之后，听到放轻的脚步声，也未上心，脚步稍稍一偏，就躲开了发钗的袭击。

红绮不甘心，反手转身，一盏油灯到了她的面前，晃了她的眼睛，动作滞缓。

水乔幽手腕轻轻一拂，油灯就将她手里的发钗扫落。

红绮惊慌后退，发现已无路可退。

她抵在墙壁上，灯火稳定下来，助她看清了水乔幽，“……是你！”

水乔幽退后半丈，将手中油灯与粥放下。

昏暗的灯火也逐渐照出周边的景象。

红绮警惕地扫视周围，见到的都是青灰色的墙体。

除了水乔幽刚来的方向有扇门，连扇窗户都没有。

如她所想，这就是一处暗室。

四周也是空空荡荡，只有水乔幽站着的地方，有一方石台。

她看着水乔幽，下意识想问她为何在这里，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你绑了我？”

水乔幽没有否认她的话语。

红绮‘恍然大悟’，“这里是安王府？”

水乔幽没有回答她，“你为何会在庆王府？”

红绮想到这里是安王府，心中凄凉。听到她的问话，人又绷起精神。

水乔幽很有耐心地看着她，也不催促她回答。

过了片刻，红绮想明白过来。

他们能将她抓至此处，知道她先前在何处似乎也属正常。

她打量了水乔幽一眼，心中快速较量，也未回答她，“你们抓我至此，有何用意？”

紧张让她一时忘了，她最初就是从安王府脱逃的。

水乔幽目光未动，没有作声。

红绮察觉她似乎与她以前见过的那个看上去有点呆滞的人不一样，四周的昏暗带来的压抑感，还不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重。

这让她下意识又想往后面退一点，无奈身后已经无路可退，于是整个人贴着墙壁贴得更紧。

这次的紧张，与当初那个命运不佳的苦命妇人的紧张完全不同。

不过，水乔幽的问题，她依旧还是没有回答。

水乔幽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换了一问，“当初，是谁让你去归安刺杀的？”

红绮的手紧紧贴着石墙，仍旧不愿作答。

她与水乔幽较量了片刻，察觉一事，“你们不是找我……”

话到嘴边，心中警醒，又及时停住话语。

水乔幽没有追着她问。

红绮通过她的反应，确定了自己的发现，她快速调整状态，反问水乔幽，“我若是告诉你们，于我有何益处？”

水乔幽神情如旧，淡看了她两息，朝她走近。

红绮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步伐，瞬间忆起当初在归安的事情，水乔幽人还没靠近，她已觉脖颈处多出了一只手，呼吸变得困难。

她想要跑，脚下却也变重。

就在各种恐惧感袭过来时，水乔幽却从她旁边过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门口已经不见水乔幽的身影。

门口没有关门，她急忙跟上去，看见一条黑暗的通道。

她瞧着漆黑的前方，心中有有些发怵，将脚收了回来，又连忙折返回去拿灯。

她举着灯，再走至门口，不但没有看到水乔幽的身影，四周也恢复先前那种让人心慌的寂静。

她不敢相信水乔幽就这样走了，也困惑她居然就这样这样走了。

她虽然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可终究没有抵过离开的渴望，迟疑须臾，迈脚跟了上去。

小心翼翼走了一段，她看出此处应该是在地下，周围并无陷阱机关。

她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步伐加快，又走了一段，她甚至开始跑。

然而，她在那狭长的小道上走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到她盼望的日光，也没有见到就比她先走几步的水乔幽。

她不死心地又走了一段，依旧如此。

她心中压着的恐慌再次冒出，隐约意识到了一件事。

为了验证，她又谨慎地往前走。心中估计约莫过了一盏茶，仍旧没有看到出口。

她查看四周，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与异样。

她尝试着往回走，不到半盏茶，她看到了那青灰色的墙体，还有水乔幽带来的那碗粥。

她试着喊了一声，只听见自己的回声。

她回头望去，立即又往外走。

……

手上的油灯都快燃尽了，她看着那碗代表水乔幽来过的白粥，终于认命，明白水乔幽为何不担心她逃跑了。

水乔幽从邻居家出来，时辰还早。

她又回到房间，坐在窗前忙碌，等到平日里出门的时辰，才出门上值。

她出门半个时辰左右，甜瓜过来喂马。

喂完马，他想起上次下雨将邻居家又给洗刷了一次，壮起胆子进门，跟邻居们打了个招呼，将里面简单收拾了一番。

忙了一个时辰，里里外外都是静悄悄的，他有些受不住了，又赶忙出来了。

这日下朝，楚默离与庆王简单寒暄了几句。

庆王没有提起昨日见过水乔幽的事，楚默离也没有提，两人仿若都是无事发生，出了大殿，两人各走各的。

袁松看到楚默离身边没人，但他也没去追他。走至一半，楚默离被人绊住脚，袁松走到了前面，径直出宫回都水台了。

袁松刚到宫门口，落在后面的楚默离看到他的背影，认出了他，想起了前一晚顾寻影禀报的事。

他忍不住思索，袁松找夙沙月明能有何事？

没走两步，京兆府尹追上了他，他只好看着袁松上了马车，远离宫门，暂时放下这件事。

到了晌午，身在御史台的他空了下来，骤然又想到此事。

本来没有打算回府歇晌的他，犹豫一息，起身喊了时礼备车。

结果，他回到王府时，出门打探消息的顾寻影还没回来。

等到顾寻影回到王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顾寻影本来是不着急地进门，听到楚默离就在府中有些意外。她想到自己刚打探到的情报，连忙去往楚默离的书房。

进了门，行了礼，手还没放下，她就出声禀报：“殿下，属下打听清楚了，昨晚水哥哥的兄长宴请夙沙公子，说是为了感谢夙沙公子这段时日对水哥哥的照顾。”

照顾？

楚默离手里的笔停了下来，抬起视线直射顾寻影。

袁松替阿乔感谢夙沙月明的照顾？

都水台里，离下值的时辰还不到两刻，陪着御史台与京兆府转了几日的都水台众人，看着连日来难得清净的门口，都在心中默默祈祷，最好就这样一直安静到下值。

接下来的一刻，大门口真的没再来过外人，众人心中欢喜，开始收拾物什，准备等到下值就走人。

就连辛苦了数日的袁松，此时内心也是同样的想法，准点就是下早值，希望可以下个早值。

近日，他没让水乔幽护送他上朝，今日，他出门时，袁夫人叮嘱他喊许久没有回去吃饭的水乔幽回去吃晚饭。

他也没忘这事，等到水乔幽过来，正打算与水乔幽讲这件事情，外面匆匆来人敲门，向他禀报。

御史台来人了。

袁松看着房里的漏刻，觉得外面的无云的天似乎也不是那么好了。

“来的何人？”

袁松准备看情况差个人去应付。

他还没想好将这差事派给谁，来人答话。

“安王。”

袁松心中所想停住。

……安王是御史台的人？

袁松看向水乔幽。

水乔幽看懂了他眼中所问，确定袁松并不知道楚默离夜宿在她那里，同样用眼神表示她并不知道他今日会过来的事情。

楚默离的事情，她从不过问，他的行踪，除了他自己说的，她亦从不打听。

袁松同来人确定来的真的是楚默离，顾不上纠正他这种不知重点的回话了，将先前所有想法都打住，赶紧出门去迎人。

水乔幽也只好跟上。

走至一半，看到楚默离已经进来。

楚默离是与御史台的人一起来的，来意不言而喻。

都水台里其他人知道楚默离亲临，也都不敢再想下值的事。

一个个除了紧张之外，却没有埋怨，反而隐隐有些激动，好似看到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一个个都一扫疲惫精神起来。

袁松带着水乔幽急步过去，抬手要给楚默离行礼。

楚默离视线自然地从水乔幽身上扫过，示意免了，说明了他的来意。

正如袁松所想。

袁松立即安排了人带领御史台的人去忙正事，自己陪着楚默离往里走。

楚默离也知他来的这个时辰不巧，为耽误他们下值向袁松表示了歉意。

袁松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他一个小小的都水台使者哪里敢怪罪他，听到他是刚从御史台赶至他这的，他更不敢有此想法了，忙说无事。

不过，听到楚默离说可能还得耽搁他们大半个时辰，袁松看向跟在后面的水乔幽，允她先回去。

楚默离听着，没有干预。

水乔幽不属于都水台，她也没有其他人那份上进的心，袁松准她回去，她没有多问一句，告辞退下了。

出了都水台，水乔幽看着天色还早，想起自己有几日没去找夙沙月明复诊了，想到里面的楚默离最近一直待在她那里，她没有急着回去，转道去了清风徐来。

都水台里，袁松继续领着楚默离去了会客之处，楚默离让随行的时礼去了外面等候，袁松很有眼力，立即也让其他人下去了。

同楚默离谈论了正事，外面御史台的人还没弄好，袁松就继续陪着楚默离坐着。

屋里只有二人，袁松见楚默离面前的茶凉了，欲自己动手给他换一杯。

他还未伸手出去，楚默离先他一步提过了茶壶。

他赶忙要上手接过这项差事，楚默离示意他不必，先给他添了一杯茶。

袁松受宠若惊，急忙站了起来，“殿下，这怎可使得！”

楚默离抬手示意他不必慌，一边给他添茶一边道：“这两年，阿乔承蒙你关照，她本无亲人，如今唤你兄长，又得袁府众人关爱，这杯茶，袁卿受得起。”

听到楚默离提起水乔幽，袁松起身的动作停住，快速分析着他的话语，看到楚默离将茶壶放下，他也立马给楚默离换了一杯茶。

“殿下折煞下臣了。阿乔聪慧能干，这两年，有她在下臣身边帮忙，是下臣之幸。至于其它的，她既诚心唤我一声兄长，我自也该诚意相待。她这人能力强，性子又好，家中老小都喜欢她，皆是出自真心，没有关照之说。”

关于水乔幽，楚默离赞同他的说法。

“阿乔确实出色，但袁卿与袁家上下对阿乔的真心，吾也是看得见的。”楚默离没有遮遮掩掩，坦荡直白道：“袁卿素来心透，想必也早已看出吾对阿乔有意。”

袁松听他突然说起水乔幽，似乎理解了一点他这杯茶的用意，却没有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接，一时反而没接上话。

他慢了这一瞬，楚默离的话语再次响起。

“按说，吾应该正式去袁府拜访。只是，吾当初请你帮忙给阿乔落户时，袁卿肯定也知道，我和阿乔的这个事情，会有一些波折。最近事情又多，我与阿乔的事情，恐怕还得耽搁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还得请袁卿继续帮忙多多关照阿乔。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吾向父皇求得旨意，指阿乔为吾王妃，吾必登门正式拜访。”

楚默离话语之中，没有半分傲慢，不紧不慢的话语中，可以听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