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风裹着一声尖锐的啼哭撞入耳膜,吴晓晓浑身一凛,几乎是本能地攥紧卢吉牵着她的手,而卢吉也在调转方向,往婴儿啼哭的方向奔去。
他们想法应该是一致的,整个府邸里只有一个婴儿。
吴晓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没想到爹他,竟然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要了?”
语气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尾音在剧烈的喘息中发颤。
这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碎裂的哀嚎。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父亲对于繁衍后代的执念可不低。
这也是府里几乎公开的秘密,正因有此认知,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奔逃时,心底都藏着同一个自欺欺人的念头:
吴斌的发疯只是暂时性的,待他清醒过来,定会第一时间护住这延续香火的根苗,那么杨孟娟应该不会靠近小少爷所在的地方。
那点残存的侥幸正顺着冷汗从毛孔里往外渗。
那些不合理的念头就像被冻住的河面,在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里发出冰层碎裂的脆响。
残月的微光在黑夜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人影,像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整座府邸的咽喉。
视野骤然天旋地转,吴晓晓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廊柱,鼻腔里瞬间灌满浓重的血腥气。
她缓缓瘫软在冰凉的廊柱边,听着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突然明白他们冲向的不一定是生机,也可能是另一个地狱的入口。
眼前的一切都已化作另一个修罗场:
吴象颀长的身影背对着月光,左手竟稳稳托着襁褓,那本该明日庆满月的婴孩此刻涨红了脸,哭声却像被掐住喉咙般断断续续;他右手垂落处,巧娘子的尸体软瘫在地,银簪斜插在发髻上,双目圆睁望着梁间蛛网,嘴角还凝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愕。
青石地面早已被血浸透,汇成蜿蜒的溪流漫过崎岖的路面。
吴晓晓的目光扫过横七竖八的尸身:护卫的佩刀还卡在自己胸膛,侍女的发簪断裂在石阶缝里,乳母的手臂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指节蜷曲如枯爪......所有伤口都还在汩汩冒着热气,绝不是杨孟娟留下的残羹冷炙。
“吴象!你在干什么!”
吴晓晓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像自己:“难道你也疯了?!”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个所谓的亲戚,居然杀掉了本该可以联合起来的自己人。
话音落下,吴象转过身时,吴晓晓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锦袍前襟已被血染成暗褐色,平日里总擦得锃亮的玉扣崩落在脚边,而他空着的右手还在缓缓滴落血珠,顺着指缝砸在小少爷的襁褓上,洇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婴孩的哭声突然拔高,小小的拳头在襁褓里徒劳地挥舞,仿佛要撕碎这粘稠的血腥。
“这不是晓堂妹吗?你居然还活着?”
吴象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瓷器:
“我还以为杨厉开了杀机,第一个被杨孟娟吃掉的人会是你。”
他俯身轻轻拍了拍襁褓,动作竟带着诡异的温柔:
“倒是我们的小少爷。”指尖划过婴孩皱巴巴的脸颊:“明日的满月宴,本该有奢华盛大的数日流水席呢。”
卢吉的声音比冬夜的井水更冷,虎口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你不是说那丞相千金下的药能够让你活三日吗?”
他缓缓抬起染血的右手,食指虚虚一点吴象的胸口:“怎么才两日,就变成行尸走肉的模样了?”
吴象的目光斜斜地掠过来,像淬了毒的冰棱擦过卢吉紧绷的侧脸,然后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那染血锦袍的皮肉下正传来阵阵蚁噬般的痒痛,昨夜还只是细微的麻痒,此刻却像有无数条小虫在啃噬筋骨。
卢吉借此间隙,抹掉口鼻和嘴角的血迹,左手五指却在同时诡异地蜷缩、跳跃,指节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拉扯。
随着最后一记清脆的骨节错动声,形貌如吴斌的秘偶已从暗影中显现;苍白的面容凝固着临死前的狰狞,脖颈处断裂的喉管还残留着黑褐色血痂,双手却稳稳提着柄沾满脑浆的柴刀,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吴象的方向。
刚才与杨孟娟的短暂接触中,这第一秘偶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坏。
吴象看到这个秘偶,似是心情愉悦了几分地扬起眉梢:
“我倒是忘了晓堂妹身边,还养着条异人傀儡师的‘忠犬’。”
尾音故意拖长,舌尖在齿间打了个转,将‘忠犬’二字咬得污秽不堪,意味不明。
那双黏腻的眼睛突然转向吴晓晓,视线如毒蛇般缠绕着她的颈项,缓缓滑过衣襟凌乱的褶皱,最终定格在她泛白的指尖。
吴象神情中有着了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若非杨厉,你也不会这么快得手吧?我也是一样的情况。”
“只是晓堂妹啊,为兄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卢吉给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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