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微 第320章 筹谋

“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在宸贵妃去了尚宸殿之后，特意去了趟永庆宫，告诉仪嫔娘娘若是在皇上下朝后去前去探望，必会让皇上欣喜。见仪嫔娘娘动了心，奴婢便提早等在了尚宸殿外，亲眼看见仪嫔娘娘去了，才回转的。”

桂落说着，将一阵温热的红茶奉在了叶皇后的手边，又命人将冷掉的那杯撤了去。

“她可进去了？”叶皇后看了一眼手边的茶盏，并未动作，只是随口道。

“回娘娘的话，进去是进去了...”桂落的脸上，掠过一丝为难之色。

叶皇后转眸看向她，并未出声，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只是奴婢远远看着，仪嫔娘娘到时，与小碟子说了两句。小碟子从殿内回禀回来，仪嫔娘娘本是要离开，正准备离开时，宸贵妃从尚宸殿里出来，唤住了仪嫔娘娘，说了几句，这才让仪嫔娘娘入内伴驾的。”

“哦？”叶皇后听完，眉梢染了一抹喜色，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沈清和出来，让仪嫔进去伴驾？”

“是，奴婢离得远，至于两人说了什么，奴婢就没听见了。”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叶皇后仰起头，笑声疏朗，这才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沈清和早早便去了尚宸殿给皇帝送药，按照本宫所想，本以为仪嫔是进不去那尚宸殿，届时便会将这笔账记在沈清和的头上，恨自己不如她。

“可沈清和却嫌不够，将人拒之门外就算了，偏偏要假好心。如此，对仪嫔来说，才更是屈辱。仪嫔只会更厌恶她，厌恶她的假慈悲，屈辱自己拼命挣来的竟是她的施舍。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皇后的笑眼中绽出寒芒，欣赏自己指甲上新做的蔻丹，正红的颜色覆于修剪整齐的甲面上，颗颗圆润饱满，透着晶莹的光泽，“待仪嫔有了自己的孩子，本宫只消稍加挑拨，她必会放手一搏，给自己和孩子，换个好前程。”

*

顾桓祁不好再驳了仪嫔的心意，外头风雪又大，便将仪嫔留下在尚宸殿暖阁用了午膳，而后才说自己稍感疲惫，要小憩片刻。

“哦，对了，”仪嫔正伺候着顾桓祁将外衣脱下，顾桓祁一边打开着双臂，一边朝屏风外唤道：“小碟子。”

“奴才在。”

顾桓祁看着屏风后模糊的人影道：“风雪太大，仪嫔往来不便，传朕口谕，便赐仪嫔一顶暖轿吧。”

“是，奴才这便去准备。”

仪嫔手上微顿，赶紧福身谢恩，“臣妾...谢皇上关怀...”

又能听见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仪嫔却心头一暖，扬起嘴唇浅浅笑着，眸中却不知不觉噙着些感动的泪意。

“不必多礼，”顾桓祁穿这件明黄色的里衣，轻咳一声将仪嫔搀扶起来，“外头天寒地冻的，是朕疏忽了，倒是经宸贵妃提醒，这才想起来...”

“宸...”仪嫔喉头一紧，声音渐渐变得干瘪起来，眼尾抽出两下，“宸贵妃娘娘？”

“是啊，”顾桓祁随手端起仍还温热的参茶呷了一口，止了咳，“清和心善，知道你从永庆宫来尚宸殿一路恐是不易。”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仪嫔看着自己脚上的绣鞋，一路走来，鞋尖已经被冰雪浸透，略有些脏污了。

仪嫔渐渐垂下头，整个人像是朵被霜雪打蔫的花，强撑着笑意，眼底却满是失望。

片刻功夫，小碟子回禀暖轿已经备好了。

仪嫔朝顾桓祁周全了礼数，待顾桓祁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才转身离开了。

坐在暖轿里，仪嫔如坐针毡，从未觉得尚宸殿与永庆宫中竟有这般遥远。

自己日日讨好顾桓祁，做出一副乖巧体贴的模样，终于成了新人中最得宠的一个。

暧昧亲密时，他亲昵地唤自己的乳名；平日相处时，他体贴夸自己细心聪慧。

本以为自己已经在顾桓祁的心里占据了一定的位置，谁成想，千般努力竟不如宸贵妃的一句话。

仪嫔合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

直到午后，风渐渐停下来，太阳这才从云彩里冒出头来。宫人们扫雪不停，扫帚上的竹条扫过青石板上的积雪。

衍月宫里，杏儿推开窗子，让丝丝缕缕的风吹进了寝殿中。

“皇上赐了仪嫔一顶暖轿？”昭嫔从床榻上起身，吃惊与担忧参半，“此事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杏儿从面盆架子上端来铜盆伺候着昭嫔净面，“听说仪嫔娘娘今日午膳还是在尚宸殿用的呢。”

“不行不行不行，”昭嫔拿起素帕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赶紧漱了口坐在铜镜前添妆，“如今褚贵人救驾有功，纪常在又有身孕。”

“昨日皇上落水，本宫与仪嫔都没见到皇上的面。这下好了，今日又被那仪嫔抢先一步探望了皇上。”

“眼看着她就要越过本宫去了，万一她先一步封了妃，本宫往后见了她就得行礼了，你叫本宫的脸往哪儿搁啊。”

昭嫔嘴皮子翻得极快，神色焦急，得吧得吧说了一堆，对着铜镜拿起黛笔飞快地描着眉毛。

杏儿将手上的铜盆重新放回面盆架上，这才道出手给昭嫔挽发，“仪嫔娘娘用了午膳才走，娘娘这会儿就去，是不是显得太像是争宠了？会不会遭皇上厌烦？”

昭嫔手上一顿，猛地转过头来，“那怎么办？”

一缕墨发从杏儿的手上滑落，杏儿被自家主子这副急躁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捡起那绺头发，“奴婢听说啊，今日晌午宸贵妃娘娘去给皇上送了汤药去。”

昭嫔敛正心神，思忖一阵，“按理说，皇上的汤药不应该是御前的人熬吗？”

“是啊，”杏儿将那缕墨发盘于昭嫔的头顶，挑了只银簪将发髻簪牢，“娘娘不如替宸贵妃娘娘将这事儿做了，就说...”

杏儿眸子一转，有了主意：“就说，宸贵妃娘娘要照顾大皇子，娘娘担心宸贵妃娘娘太过操劳，想要为宸贵妃娘娘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不止，”昭嫔抿出一抹浅笑，转过头来，对着铜镜添了些胭脂，“本宫还得先去探望探望褚贵人，人人都往皇上跟前凑，偏本宫感念褚贵人救驾。如此，待本宫将此事说与皇上后，皇上也会觉得本宫是个细致周到的。”

临近傍晚，晚霞挂在天边，宫道上的雪都被清理干净了，只有金瓦上还有些积雪未消融，远远看着倒像是一幅暖冬之景。

沈清和和景熙坐在廊下的炭炉边上才刚分吃完一颗芋头，小路子从外头进来，“娘娘。”

沈清和抬眸，在小路子的脸上看见了些许尴尬神情，“怎的？”

“方才昭嫔娘娘身边的杏儿来了，说昭嫔娘娘去看过褚贵人了，而后又去了趟太医院，知道娘娘亲自为皇上煎药，还得照顾大皇子，想要为娘娘分担。所以从太医院取了药材，给皇上煎了药送去了。”

沈清和嗤笑一声，将景熙从小凳子上抱下来，正了正景熙头上的虎头帽，“去吧，去找杜鹃杜若玩去吧。”

景熙站好，两个小手握在一起朝沈清和作揖，奶声道：“儿子谢母妃。”

沈清和嗯了一声，朝院子里扬了扬下巴，景熙这才转身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欢快地跑到院子里去玩耍。

见景熙跑远，沈清和才抬手拂去自己衣裙上落下的芋头残渣，淡淡道：“有人替本宫担下这活儿不是正好吗，你为难什么？”

小路子不安地向后望了一眼，将声音压地极低，“奴才是担心，此事会败露...”

“放心，卢广安是个心细的，况且本宫叮嘱过，甘遂的用量极小，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说，可小路子仍是放不下心来，舔了舔嘴唇，生怕事情会有半点闪失。

自顾桓祁知道李常在做下的事情后，便让乔太医将甘草研磨成粉，掺进了李常在的汤药中，与药方中的甘遂相克。长此以往，渐渐要了李常在的命。

昨夜顾桓祁落水，染上风寒，药方中恰巧就有甘草这味药材。

所以沈清和让卢广安效仿此法，将甘遂研磨成粉，极少量的掺进顾桓祁的药物中，不至于要了顾桓祁的命，让顾桓祁受些罪就够了。

所以今早沈清和特意熬了药，亲自将汤药送去了尚宸殿，就是为了让后宫嫔妃以此法送药争宠。如此，若是顾桓祁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有人怀疑是沈清和动了手脚，毕竟接触过那药的人不少。

只是没想到，昭嫔竟这么快就动了这心思，看来是仪嫔受宠，她坐不住了。

沈清和拿起身旁的火钳子，翻动炉中炭火，抖了抖上头的尘灰，露出了炭火烧得红彤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