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微 第278章 火候

永宁宫中气氛微妙，白贵人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东偏殿，急忙净手，又换了件新的衣裙，口中不断骂着，“晦气晦气，真是晦气。”

萤芯为白贵人系好衣裳，又将白贵人换下的那一身收拾好，轻声劝慰，“小主，莫要高声，咱们与昭嫔娘娘同居一宫，小心叫昭嫔娘娘的人听了去。”

“她敢做些腌臜事，还不许我说了？”白贵人面上怒气未消，冲着正殿的方向抻着脖子道：“我今日在影深亭上已经够给她面子了，没有当场将这手串给扔了去。”

萤芯也是无奈，皱着眉头轻声劝阻，“小主，别喊了，别喊了。”

西偏殿里头，杨答应将手串摘下，给了身旁的清云，“放回原来的那个锦盒里收着吧。”

清云两个指头捏着那串手串，生怕自己手上也染了颜色，“小主，这东西，咱们要不要给扔了啊？”

杨答应本是姜常在的陪嫁，姜常在入宫时日并不算长，但是后宫争斗也经历的不少：假孕、引蛇、巫蛊、栽赃...

不用多想，便知道这珠子天长日久的戴着，定会让女子不易有孕。

“不必，只要不贴身戴着，想来也是无事的，”杨答应走向面盆架，仔仔细细净了手，“同在一宫住着，若是扔出去面子上不好看，还是拿去收着吧。”

“是。”清云将那手串收好，也跟着去净了手，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永宁宫正殿，昭嫔坐在榻上，看着杏儿拿来一串新的手串，扔进了铜盆的清水中。

待那手串在盆子里飘了许久，杏儿才将那手串又重新捞起来，放在自己的丝绢中搓动了一会儿，“娘娘，您看，这手串并不会掉颜色啊。奴婢记着夫人曾说过，这手串是专门找人打磨过的，颜色沁在了木头里头，沁了洗，洗了沁，如此往复，上头的颜色是足以以假乱真的。”

昭嫔长叹一口气，扶额悔恨道：“是咱们中计了。”

“娘娘的意思是...”杏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手串和干净的帕子，“路公公那帕子上的颜色，是...”

“是，”昭嫔叹道：“宸妃今日要本宫去影深亭赏荷，实际上她早就知道这手串并非小叶紫檀木所制，所以故意将那手串掉进了柳曳池中，就是为了当着众人之面揭穿此事。光是不沉如水中一条，还不够人议论，所以干脆让小路子在那素帕上提前抹了颜色，装成是手串的颜色掉落。在场之人众多，即便宸妃不说，这事情在后宫也会被传开，然后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到时候皇上也会觉得本宫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了。”

杏儿蹙起眉头，不安追问道：“娘娘可有对策了？”

昭嫔摇头，从榻边的窗户看向西偏殿，“宸妃之所以知道这手串，是从杨答应手上看到的，看来这杨答应也不是个善茬。”

杏儿也顺着窗户的缝隙，看向西偏殿的方向，“娘娘是觉得是杨答应早就看出这珠子不对，告诉了宸妃娘娘？”

昭嫔将窗户合上，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本宫也是猜测，不然宸妃才回宫三日，与杨答应不过匆匆一面，怎么会看得出一个小小手串的蹊跷，那她未免也太神了。定是杨答应早就怀疑这手串有问题，告知了宸妃，才会这般。”

昭嫔说着，捏紧了手中的小茶杯，用力到指节泛白。

*

沈清和主仆二人从影深亭回来，见赤芍和芜花正喜笑颜开地站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晚膳可备下了？”

话音刚落，寝殿里头走出一玄青色身影，顾桓祁立在廊下，朝沈清和招了招手。

“娘娘，奴才衣衫脏了，得回庑房去换件衣裳才能面圣。”小路子站在沈清和身后低声道。

沈清和点头，“去吧。”

而后笑意盈盈地走近廊下的顾桓祁，“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去影深亭找臣妾？”

顾桓祁自然地伸出手为沈清和理齐衣襟，道：“朕今日亲手为清和做了些饭菜，清和看看，可喜欢？”

膳桌上摆着好些繁琐的菜式，蟹酿橙、玉带虾仁、海参烩猪蹄、葱醋鸡，还有两盏玉液羹，每一道都是要费些功夫才能做出来的。

“从前你日日为朕炖玉液羹，今日，你也尝尝朕的手艺如何。”

沈清和的眼珠微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竟是顾桓祁做的。

“朕午后起身看折子，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半个字也看不进去，便想着来重湘宫里见见你。两个小宫女同朕说，你去了影深亭里赏景，朕便想着趁这个时候，用小厨房亲手为你做些饭菜，等你回来。”顾桓祁拉着沈清和的手坐下，拿起象牙箸，夹起一颗虾仁亲手喂进沈清和的口中，“怎么样，可好吃？”

口中虾仁鲜甜嫩滑，沈清和抿出一抹浅笑，朝顾桓祁点了点头，“好吃。”

“那便好，”顾桓祁在沈清和对面坐下，指了指沈清和面前的玉液羹，“这个玉液羹午后才炖上，只怕时辰还不够，你尝尝看。”

沈清和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玉液羹送入口中，神色微变。

想起从前第一次下厨为顾桓祁做饭时，沈清和知道玉液羹是顾桓祁爱吃的菜，故意将玉液羹少炖了几个时辰，留有些遗憾，好让顾桓祁牵挂。

这会儿又尝到火候不够的玉液羹，顾桓祁看着沈清和的眼睛，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了，“这玉液羹的火候不对啊，味道就不对，汤水稀稀拉拉的，实在是不好吃。”

沈清和安慰道：“皇上第一次做这玉液羹，调味选材都是极好的，只是自午后到这会儿，时辰肯定是不够用的，这与皇上的厨艺无关。”

顾桓祁满意地笑了两声，笑声疏朗，“清和向来最得朕心。”

沈清和亦笑了笑，烛火摇曳间，女子笑容甜美，垂下眸子一瞬，睫羽上光华流转。

两人正用着膳，逢小路子换完衣裳回来，“皇上，宸妃娘娘，源公公在外求见。”

顾桓祁朝江义敏递了个眼色，江义敏会意，躬身离开，在宫外与小源子叙话一阵后，又重新回了殿中，在顾桓祁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顾桓祁神色一凛，“此事待朕回景乾宫再议。”

“是。”

待江义敏再次退出殿中，沈清和放下手中象牙箸，以丝绢小心拭去唇角的油渍，“皇上事务繁忙，还要为臣妾下厨，臣妾心中实在惶恐。”

“不是政事，”顾桓祁夹了一块海参放进沈清和面前的盘子中，“是红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