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微 第234章 乏术

车队停在宫门口，文武百官列在两侧，恭迎顾桓祁回宫。

叶皇后身着凤袍，雍容典雅，婉约从容，立在高台上。身后站着的乳娘怀中抱着二皇子景澈，而后是杜若和杜鹃抱着景熙。

冯答应跟在白贵人身后下了马车，眼前忽然明亮，忍不住眯起眼睛，以团扇遮挡阳光，向高台上望去，却不见李常在和朗月的踪影，心凉了半截。

“臣等恭迎皇上。”

顾桓祁从百官身边走过，路过夏云身边时，余光瞥了他一眼。提起衣衫下摆，步态端放，朝叶皇后伸出手，软语道：“皇后久等了。”

“臣妾听闻皇上途中遇刺，心中不安，皇上可有受伤？”叶皇后将手放在顾桓祁的手心中，关切不止，余光却微不可察地看向身后的洛知微。

“劳皇后挂心了，朕并无大碍。”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洛知微站在顾桓祁的身后，朝叶皇后深深一礼。

“嫔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叶皇后含笑点头，“诸位姐妹陪同皇上南巡，实在辛苦了，快免礼吧。”

“臣妾有幸，为皇后娘娘分忧。”

“嫔妾等有幸，为皇后娘娘分忧。”

文武百官面前，将一出帝后情深，妻妾和睦的大戏演完，洛知微回到重湘宫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卸去护驾净了手后，赶忙将景熙抱在怀中亲了又亲，奶声奶气地问道：“想不想母妃？想不想母妃？”

杜鹃杜若在一旁看着，很是欣慰，一边拉着竹叶又有说不完的话，“竹叶姐姐，宫外好不好玩？”

“除了娘娘和皇上下过船，我们都下不了船的，但是在江上飘了整整五日，也很有趣，那江上风景极美，日出日落都和在宫里看到的不一样呢，”竹叶从袖口里掏出两只玉镯，“看，这是娘娘在元阳城里给你们买的，行囊里头还有好些，你们拿去给大家分了。”

杜鹃和杜若接过那两个玉镯，发现上头一只刻着杜鹃花，一只雕着杜若花，欣喜非常：“奴婢谢俪妃娘娘，谢竹叶姑姑。”

洛知微抱着景熙坐在院子里，离开短短十日，院子里已经是秋日景象了。

廊下的秋菊盛开地极好，可见两人用心，“十日，景熙当真长大了不少呢，你们照顾得很好，该赏。”

重湘宫的宫人们正聚在一处欢天喜地地分享着洛知微和竹叶从宫外带回来的玉器首饰，紫绮跌跌撞撞跑进重湘宫来，眼含热泪，“求俪妃娘娘救救李常在吧。”

“紫绮？”洛知微将怀中的景熙重新交给杜若，在空中虚扶了一把，“是你们冯答应怎么了？”

紫绮连忙摇头，“是李常在，李常在快不行了...李常在身边离不开人，冯答应让奴婢来重湘宫求俪妃娘娘...”

“李常在？”洛知微想起离宫之前李常在称病，猛然站起身，来不及添妆更衣，“备轿，去绛辰宫。”

抬轿的人脚步飞快，竹叶和紫绮跟在轿辇边，也加快了脚步，“你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紫绮呼吸急促，也来不及将气喘匀，急忙道：“冯答应今日回宫，人群中不见李常在的身影，回到绛辰宫里就听见朗月公主哭闹不止，赶紧去了李常在寝殿。谁知李常在面色苍白，竟吐了一铜盆的血水。”

“这么严重？”竹叶闻言，脸上拧成一团，“皇上不是将乔太医留在了宫中吗，怎么都过去十日了，反倒愈发严重起来？”

洛知微坐在轿辇中，心神不宁。

离宫之前，李常在因身子不适，自请留在宫中，不随御驾南巡。那时她只是看着略显虚弱和疲惫而已。

怎么如今听着，未被治反倒更加糟糕了。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洛知微下了轿，正欲往李常在寝殿去，鼻息间就嗅到一股浓郁的汤药气味，蹙眉轻拍竹叶的手背，“本宫先去看望李常在，你去小厨房里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竹叶会意，颔首欠身调转脚步，循着清苦的汤药味道去了小厨房。

灶火上的药罐子里沸腾不止，莲果一边煎药，一边抹掉脸上的泪水。

“你不在李常在身边贴身伺候，怎么亲自来煎药？”竹叶从莲果手里拿过蒲扇，又添了根柴，一边扇着灶火，柔声问道。

“绛辰宫里没有主位娘娘，除了朗月公主身边的乳娘和宫女，总共也就三个人伺候，她们在小主身边端茶倒水，看门站岗的不是难事，煎药这事我不放心交给旁人，”

竹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万般感慨。若是洛知微像李常在这般，只怕自己哭的比莲果还要厉害，恨不得能将自己掰成八瓣，伺候在洛知微的身旁。

“好了，快将眼泪擦干净，这般哭丧着个脸给主子送药，像什么样子。”竹叶拾起抹布包住药罐把手，看着棕黄色的汤药注入了碗中，“你去吧，这儿我来帮你收拾。”

莲果将脸上泪水拭去，又从旁边的洗菜盆里蘸了些清水给泪痕擦干净，“那便有劳竹叶姑姑了。”

“快去吧。”竹叶目送着莲果离开，长舒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随手将药渣倒进了渣斗中，用指甲尖部小心翻了翻，竹叶仔细一一辨认着，“甘遂，黑丑、大黄、青皮...主治水肿胀满，二便不通...”

“这方子并无不妥，可李常在又怎么会咳血呢？”

竹叶又拿起空药罐手上洗刷着，眸子四下张望，并未找到一包未煎煮的药材。

刚把药罐子洗干净，竹叶盯上了包过药材的纸，就听见宫门口通传，“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竹叶把手上的水胡乱抹在衣裙上，将用完的桑皮纸攒成一团，塞进袖子里，离开了小厨房到院子里接驾。

“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顾桓祁已经沐浴更衣完，换了一件明黄色的龙袍，见竹叶从小厨房里出来，闻见汤药味道，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竹叶，“你怎么不在俪妃身边伺候？”

竹叶道：“回皇上，俪妃娘娘知道绛辰宫里人手不足，便让奴婢去小厨房帮莲果煎药。”

顾桓祁目光冷峻，舌尖顶腮，并未多言，只是稍稍抬手，转身去了寝殿。

奶娘已经将朗月公主带去了冯答应房中，殿中咳声不止。

即便门窗大敞着，血腥味混着汤药的苦味仍在房间中迟迟不肯散去。

一番见礼，乔太医赶紧上前为李常在诊脉，片刻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冯答应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两行眼泪潸然落下。

莲果顿时失了神，眼泪决堤而出，一把拉住乔太医的衣衫下摆，“乔太医，您摇头是什么意思？您前几日为小主诊脉时不是如此啊？”

竹叶和紫绮上前，将莲果抱住，红着眼眶轻声安慰。

叶皇后上前两步看着床榻上已经神智不清的李常在别过眼去，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皇上。”

顾桓祁在内寝外远远站着，双手背在身后，眸色凝重，看不出在想着什么，冷声道：“既然已经无力挽回，不如请乔太医给李常在一个痛快吧。”

西偏殿里传来哭声，朗月似乎听见了顾桓祁的决定，哭的撕心裂肺，闻之令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