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折明月 第211章 心灯泣鬼神

玉佩空间的白雾如蚕丝般缠绕着林清浅的指尖，她猛然睁眼时，掌心还残留着陆沉舟指尖的温度。怀中的鎏金罗盘仍在发烫，指针却已凝固在正北方向——那是玄霄山禁地的方位。

\"陆沉舟！\"她踉跄着爬起，发间的玉簪却在此时发出清鸣。碎玉般的光芒中，一幅虚影渐渐浮现：白衣男子负手立于魔气翻涌的断崖，衣摆被黑红色气流撕成碎缕，却依然转身对她露出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亦有藏得极深的不舍，如同一抹残阳坠入深渊前的最后温柔。

\"以身为灯，以魂为引...\"林清浅喃喃重复着虚影中飘来的残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藏经阁初见《心灯全录》时，陆沉舟曾用镇纸压住她欲翻禁术篇的手，说\"此术需燃尽三魂七魄，连轮回道都要碎成齑粉\"。此刻那本泛着幽光的古籍竟突兀出现在空间的石桌上，书页正哗啦啦翻向最后一章，墨迹在她注视下化作血珠，沿着\"禁术反噬，神魂俱灭\"八个字蜿蜒成河。

玉佩外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林清浅扑到透明屏障前，只见外界的天空已染成妖异的绛紫色。玄霄山的护山大阵正在崩解，金色符文如破碎的琉璃簌簌坠落，露出云层后那只遮天蔽日的魔手——五指末端缠绕着漆黑锁链，每一节都刻满古老的诅咒纹路。而在魔手中央，一点豆大的光芒正在剧烈震颤，如同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是他的神魂！\"林清浅指尖贴上屏障，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玉佩空间突然泛起涟漪，无数光点汇聚成半透明的药炉，正是陆沉舟平日炼药用的\"星陨炉\"。炉中躺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她颤抖着握住，神识刚触及便被卷入记忆洪流。

\"清浅，若有一日我不得不走这一步...\"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意，玉简里封存的竟是他三日前的残影。画面中，男子正对着星陨炉炼制某种黑色丹药，炉中火焰明明是青色离火，却泛着不祥的灰败。\"这是替魂散，可暂借玉佩空间护住你的神魂。但记住，三日后子时...\"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丹炉上竟凝成冰晶，\"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画面突然跳转至禁地深处，陆沉舟单膝跪在刻满镇魂纹的石台上，身后悬浮着十二盏青铜古灯。每盏灯都插着一根墨色灯芯，正缓缓浸入他手腕划开的伤口。当第十二滴心头血落入灯油时，整座山都发出悲鸣，远处的忘川河竟逆流而起，在天际织出血色帷幕。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林清浅按住心口，那里正传来阵阵钝痛，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在被生生扯断。玉简末端突然浮现出一行血字：*\"若灯灭，便去云深谷寻九窍灵芝。切记，莫信红衣人。\"*字迹尚未消散，外界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那点烛火猛地爆发出刺目光芒，随即坠入浓稠的黑暗。

玉佩空间剧烈摇晃，石桌上的古籍突然自动燃烧，灰烬中飞出一只由光组成的蝴蝶。它翩翩落在林清浅指尖，翅膀展开时竟映出禁地的实时画面：陆沉舟跪倒在中央，十二盏古灯已碎了七盏，他的右半边身体正在透明化，露出皮下跳动的金色纹路——那是《心灯全录》的封印咒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魔气侵蚀。

\"不行，不能再等了！\"林清浅抓起星陨炉，炉底突然弹出暗格，里面躺着枚刻着\"沉舟\"二字的玉简碎片。她想起陆沉舟曾说过，这是他幼年摔碎的本命玉简，后来被他炼进法宝里。\"或许...可以用这个找到他的神魂坐标。\"她咬破舌尖，将精血滴在碎片上，碎片顿时发出蜂鸣，化作流光没入她眉心。

空间屏障终于出现裂纹，林清浅顶着万斤重压般的阻力挤出去，甫一落地就被浓重的魔气呛得咳血。眼前的禁地已化作修罗场，地面裂开无数深壑，岩浆中翻涌着怨魂的哭嚎。十二盏古灯只剩三盏还在苟延残喘，陆沉舟的白衣已被染成暗红，却仍在结印维持最后的封印。

\"清浅？你怎么...\"他抬头时，左眼已变成纯粹的金色，右瞳却泛着魔纹的紫光，\"快走！封印要撑不住了！\"

她却逆着魔气冲过去，怀中的鎏金罗盘突然飞起，八根金针破盘而出，在两人周围布下微型聚灵阵。\"替魂散我已经服下了，现在换我来做你的灯芯。\"林清浅掏出星陨炉，炉中突然溢出清冽药香，竟是她偷偷炼制的\"固魂膏\"，\"还记得你说过，心灯术需要双魂共鸣吗？\"

陆沉舟瞳孔骤缩，想要阻止却发现四肢已被魔气缠成枷锁。林清浅将固魂膏涂在他心口，自己则握住最后一盏古灯的灯芯：\"当年在乱葬岗，是你用本命真火替我驱毒。今天就让我告诉你，林清浅从不是只会被保护的那个人。\"

当她的指尖触到灯芯的瞬间，两股神魂之力在识海相撞。陆沉舟看到了十六岁的林清浅——那个在藏书阁偷抄禁术被他抓包的少女，眼里映着烛火，比星辰更明亮；林清浅则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陆沉舟，跪在父母坟前种下第一株忘忧草，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原来...你一直都这么孤单。\"她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心疼的哽咽。十二盏古灯突然同时亮起，不是往日的金色，而是带着暖色调的橙红，如同朝阳初升。魔气在这光芒中发出刺耳的尖啸，老祖的虚影从地下破土而出，那张腐烂的脸上写满不甘。

\"小辈尔敢！\"魔手轰然拍下，却在触到光罩的瞬间冒出青烟。林清浅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却依然强撑着将神魂之力注入陆沉舟体内。她看到他眼中的紫黑正在消退，而自己的指尖已开始透明化，如同被风吹散的晨雾。

\"够了！\"陆沉舟突然暴喝一声，周身泛起佛道两家的金光，\"以我心灯，照破无明！\"最后一盏古灯炸裂开来，化作千万光点渗入魔气之中。老祖的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最终被压缩成一枚黑色珠子，坠入忘川河深处。

天地间终于恢复寂静。林清浅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忽然笑了：\"原来替魂散的作用，是让我替你承受禁术反噬啊。陆沉舟，你总爱做这种自以为是的决定...\"

\"不，不是这样...\"陆沉舟扑过来抱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透明化。他突然想起古籍中的另一句话：\"若双魂同引，则心灯不灭，然需共担业火。\"原来她早已看透替魂散的真正用法，用自己的神魂做引，将反噬之力平分。

\"傻瓜。\"他声音沙哑，低头吻去她眼角的血珠，\"以后再敢这样胡来，我就把你绑在玄霄山禁地，每天亲自看着你抄《清心经》三百遍。\"

林清浅想笑，却咳出更多鲜血。她忽然指着远处：\"你看，天亮了。\"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透明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色泽。玉佩空间突然再次开启，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们卷入其中，星陨炉里的固魂膏不知何时已炼成金丹，正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这是...?\"陆沉舟握住金丹，忽然发现两人的神魂契约正在发生奇妙的变化，原本泾渭分明的金线，此刻竟交织成连理枝的形状。

\"大概是天道都觉得我们太苦了。\"林清浅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胸腔里重新有力的心跳，\"以后不许再单独涉险，否则我就...我就把你的藏书阁全换成话本子！\"

他低笑出声，指尖抚过她染血的鬓角：\"好，都听你的。不过现在...\"陆沉舟忽然皱眉，看向玉佩空间的深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与老祖锁链相同的纹路，\"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多了什么东西？\"

林清浅刚要开口，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佩空间的屏障被强行破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闯入，面纱下露出半张带着咒印的脸：\"陆沉舟！老祖的残魂附在了...\"

话音未落，陆沉舟已将林清浅护在身后，掌心浮起道家真炎。那女子却忽然摘下面纱，露出左眼角的朱砂痣：\"我是云深谷的苏妄言，三年前你救过我的命。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老祖的残魂钻进了...啊！\"

她的瞳孔突然瞪大，看着林清浅身后的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内涌出的不是魔气，而是带着腐臭的花香，无数黑色曼陀罗从地面钻出，每一朵花蕊里都嵌着一枚 eyeball，正齐刷刷转向他们。

\"糟了，是九幽引魂花！\"陆沉舟迅速结印，却发现体内灵力运转迟滞，显然是禁术的后遗症发作。林清浅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正在流失，心中突然闪过玉简里的警告：\"莫信红衣人...\"

\"苏姑娘，你说老祖残魂附在了哪里？\"她直视对方的眼睛，暗中将一枚银针藏在袖中。

红衣女子刚要开口，眉心突然浮现出黑色咒印，嘴角扯出不自然的笑容：\"自然是附在了...你身上啊。\"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竟化作万千黑蝶，扑向林清浅的面门。

陆沉舟想挡在她身前，却被曼陀罗的藤蔓缠住脚踝。林清浅本能地挥出银针，却在看到黑蝶中央那抹熟悉的红色时猛然怔住——那是她去年送给苏妄言的罗帕！

\"清浅，用固魂金丹！\"陆沉舟的呼喊被曼陀罗的尖啸淹没，林清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发现自己站在玄霄山的望星台上。月明星稀，一切如常，仿佛方才的苦战只是一场噩梦。

\"阿浅，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舟身着一袭月白长袍，手中捧着她最爱喝的桂花酿，\"今日星象有异，我正想叫你一起来观星...\"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林清浅正用颤抖的指尖抚过他的眉心——那里有一枚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与方才红衣女子额间的印记一模一样。

望星台的地砖突然裂开，无数黑蝶从中涌出，陆沉舟的身影在蝶群中支离破碎。林清浅感觉有冰凉的手爬上后颈，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小丫头，欢迎来到我的幻梦世界。\"

她猛然咬破舌尖，血腥味中，望星台的幻象如镜面般碎裂。真实世界里，陆沉舟已用真焰烧断藤蔓，正抱着她冲向玉佩空间的出口。而在他们身后，青铜门已完全敞开，一个穿着与陆沉舟 identical 的男子缓步走出，只是眼中没有一丝清明，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感谢你们帮我重塑肉身，现在...该把神魂还给我了。\"

林清浅终于明白玉简里\"莫信红衣人\"的真正含义——老祖的残魂根本没有坠入忘川，而是附在了苏妄言带来的物品上，借着幻梦术潜入玉佩空间，试图夺取陆沉舟的肉身。她握紧手中的固魂金丹，突然想起陆沉舟曾说过，此丹需以真心为引，方能发挥最大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