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十三章 突围（28）

面对安娜的邀请，达斯特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房间内突然沉寂的可怕。窗外传来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簌簌作响。

“为什么！”安娜破声了，“是因为食物吃不惯吗你在康斯坦丁尼耶任职的话，也可以雇佣自己的厨子的！是因为出身不好，担心被人歧视吗谁小看你，你和我说，我一定会为你出头！总不能是因为不想当我的仆人吧我自己有女仆的！你有了官职，我当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使唤你的啊！你要是说更喜欢冒险，我也可以让父亲给你一个可以在外面到处跑的闲职……”

面对安娜的一连串的猜测，达斯特又一次摇起了头。只是，他的表情明显比之前要来的痛苦。

“安娜，你知道这次我来到七丘帝国后，看到了什么吗”

他把视线从安娜的脸上挪开，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着：

“我按你姐姐的命令，先行一步来七丘帝国组建情报网，收集七丘帝国各地总督、将军、官僚的私人情报，以及各军区的战备物资、军事部署、军队训练水平……收集可能会有用的一切情报。”

“于是，我看到帝国中央的物资仓库空空如也。”

“我看到卡帕多基亚军区的将军瞒报敌军入侵的消息，看到中央的官僚配合他，谎称天方帝国的军队是山贼。”

“我看到基彼拉伊奥泰军区的将军在参与走私，在纵容军队向来往的商船收取保护费。为了一己私利，他将军械铁器卖给天方帝国，哪怕他已察觉战争近在眼前。”

“我看到卡帕多基亚军区的将军贪污军费购买葡萄酒，看到边境要塞的守军吃着发霉的面包，看到箭楼无箭、护城河无水。”

“我看塞浦路斯将军心怀异心，暗自在筹备着从帝国独立，自成王国。”

“我看到整一支亚美尼亚野战军都沉迷于口腹之欲。”

“我看到第二野战军每日都在演练毫无用处的仪仗队。”

“我看到整个帝国已经被蛀的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你的父亲他知道这些事情吗他当然是知道的，这其中的很多事情，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没有去将其解决……他无力将其解决。他是局中人，深陷于这个泥潭中，越是用力就陷的越深……整个帝国都陷在这个泥潭中，越是用力就陷的越深。”

“然后……安娜，你现在，也想把我……把你自己，都一并拖入这个泥潭中吗”

“达斯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了！”安娜死死地掐着达斯特的手腕，：“你收集到了这些罪证，那就想办法一个一个地去处理掉不就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基彼拉伊奥泰军区的将军就是被你们给处理掉的！我现在缺的，就只是你这样的高手！到时候你就担任帝国的间谍总管，我以公主的身份在后面为你站台，明面上可以解决的就明面上解决，要是遇到明面上不好解决的，我和你就变成侠盗，暗地里把事情给解决！这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安娜……你觉得你、加上我，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吗”

“有什么不行！”

“安娜！”达斯特的声音大了些，“你认为你现在的敌人是谁”

“当然是姐姐！有个傻子宁可跑去北海为他卖命，替他收集危害我父亲的情报，也不肯在康斯坦丁尼耶舒舒服服的为我工作！这算是什么忠诚可明明是我先的啊！认识你也好、让你当仆人也好……明明都是我先的啊！”

“安娜！你现在真正的敌人，是一整个天方帝国、和大半个七丘帝国啊！”达斯特喊了起来，“能够将这两个问题一并解决的人，现在就只有你的姐姐！我只有去协助她，才能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啊！”

“活下去……什么活着下去”安娜的声音在发抖，“你刚刚自己都说了吧姐姐她是我父亲的宿敌啊！她能容下我吗好吧，就算她能容下我……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我的父亲杀死吗！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兄长、母亲、家人……看着他们统统死于非命吗！”

“……但你做不了任何事情，安娜。”

达斯特把手一抖，安娜抓着他手腕的手忽地就落了个空，留在她手里的，就只剩下一块没什么用的布料。

“不要去想着对付你的姐姐，你不是他的对手。至于你的父亲……不管有什么下场，那也都是他罪有应得。”

说完这句话，达斯特就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达斯特！你给我站住！”

安娜扑过去抓住了达斯特的衣服，朝后用力一扯。衣服被扯了下来，她整个人后仰在地，达斯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打开了房门，迈了出去。

“达斯特！停下！给我停下！这是命令！”

达斯特忍住回头的冲动，继续迈步向前。

“达斯特！你打算把我和我的父亲就这样丢在这里吗你说话啊，达斯特！”

达斯特继续向前迈着步子，他的身影离安娜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了树丛之中。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安娜声嘶力竭的哭声：

“达斯特！我恨你！我恨你！你就一定要帮我的姐姐对付我的父亲是吧！好，下次看到你，我会亲自动手，把你给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小公主好像有些讨厌你了。”亚尔马尔扭头看着达斯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当时要是安心干好你的本职工作，不去理她，事情也不至于会闹到这个地步。让那个巴塞勒斯死在纳齐安卒斯城，和瑞典王、和你，就都没有半点关系了。她也不至于会这样记恨你。”

“那样做就太狡猾了。”

达斯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已被安娜的手掐的乌青。

“亚尔马尔，你说，瑞典王会如何处置小公主，和他的父亲”

“小公主的话，你要求情，瑞典王肯定是会给你留下来的。至于那个巴塞勒斯……你见闻那么广，有见过哪里的篡权者失败后被饶恕的吗”

“没有……从来没有。”

“他必死无疑。”亚尔马尔说道，“不死，那瑞典王在七丘帝国的王位，就永远坐不稳。”

达斯特不再言语，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